不要的

南春愣住，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位顾大人貌似怕狗，并且看着还挺严重的。

肉骨头看了会，吐了银子，一溜烟跳上台阶跑出院门，很明显的肇事逃逸了。

南春看着肉骨头跑走，肉骨头那不太利索的动作，那油光皮滑的一身毛，和刚才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怎么都看不出来苟侍。

更别说肉骨头那一身任性的狗脾气，简直就是千娇万宠，但他的主子竟然怕狗，实属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必。”顾楚清拍去自己手上的灰，站起来和南春打商量：“我先去换身衣服，你先用早膳，肉骨头早上就喜欢吃骨头，别学它，于胃腑不好。而且早上的那些肉骨头都是为它炖的，炖得并不了软烂，会积食。”

南春应下：“是，大人。”顾楚清行过他身边又嘱咐一声：“若是不喜欢就和映帘出去逛会，买点想吃的。”

南春忽地扯住他袖袍，看向他的眼，央道：“肉骨头必竟不怎么通人意，大人莫怪它，可好？”

映帘倚在墙边笑：“顾大人才不会怪那祖宗嘞，公子放心吧，要是怪罪，哪能养上七年呢。”

顾楚清看出他忐忑：“不会怪罪谁的，我脾气很好，谁的气也不生，现在只是去换衣，总不能以这么不洁的样子见你。”

南春松开他，不太知道为什么自己为肉骨头脱罪，这人都往自己心里塞颗定心丸，但听他说不怪罪也放下心：“好。”

顾楚清盯他一会，南春不懂他的意思也只好硬着头皮看他，顾大人无奈向映帘他们吩咐道：“把端来的那份早食吃了，我带他走了。”

南春被他哥俩好地揽肩带走：“……”

手里又被塞一包吃食，还是温热的。

“小煎包，里面有汤，慢些吃。”

南春用木签叉一个放在唇边吹了吹塞进嘴里，有汤汁从里面漏出来，鲜咸得当，外面的皮也薄透酥脆。

顾楚清微侧眼用余光看他，南春眸色微动叉一个吹凉些送到顾楚清嘴边，讨好问：“大人真的不怪肉骨头吗？”

顾楚清咬下，绷直的嘴角上扬了些：“不怪的，许是我太久未陪他，近日有些忙，肉骨头只是 怪我而已，昨日我就该去陪它的，可我昨日忘了，是我之过，今晚我再去哄哄它。”

“你不是怕肉骨头吗？为什么养他这么久？可以给别人养的呀？”南春又凑上去问他。

顾楚清忍笑回他，但抿唇笑时嘴角梨窝也是藏不住的，眼里也亮晶晶的：“怎么能给别人养，那可是我儿子。”

根本不似平日严正刻板顾丞相顾大人，不知哪里来的混小子篡夺顾大人的身体。

南春撇开目光：“……”

顾楚清敛笑：“……”早知道就不和他们学。

一片沉寂。

顾楚清移眼，南春低首吃煎包。

可场面太静，顾楚清撇过周围景物，望及假山上的题记时，竟灵光一现，照题记念：“建昭十六年，于华山取石……”

南春觉得他有些莫名，但苦于这是自个饭袋依仗：“大人说得真好，介绍得也真好。”

顾楚清清隽眉眼难得染上傲色：“当年云公尚在时也夸耀过我写题记很好。”

南春听此一言终忍不住笑，偏首看向旁不让顾楚清发觉，闷声笑得开怀。

这不是夸不可夸才拎出来的托词吗，为什么他如此洋洋自得，好蠢的人。

顾楚清忽听见他闷声笑，循声看过去时见他真的偏头在笑，也勾起唇角。

看来他的题记是真的写得很好。

顾楚清当时起府并未依仗家族官位敛财建府，是以府稍褊小，规格与二品官员相差不多。

念毕假山，亭榭题记后便至顾楚清所居主院，但其内里却与南春所居处相差不大，皆是相同规模，只是宽敞几分。

南春虽是从倌楼出来，可上下一联系也明白这表着什么，顾楚清给他的待遇是丞相夫人，顾楚清妻子，才有的待遇。

未拿东西的手仓惶地攥紧衣袖，低头看地只顾自己走不敢再看身旁人。

相识不久相知更是提都别提，他一个一字不识，无一技之长，以色待人的小倌有什么能和丞相有什么可相知之处？

他们二人更没有什么交情，他更没有帮过他什么，他们最早的交集也只是一个善心泛滥施舍一个破烂不堪的交集而已。

该感恩的人是他，该抱答的人也是他，而不是一直金贵的顾大人。

顾楚清推扉而入，桌上早早摆好早点，想来是底下人掐着朝会的时辰呈上的，顾楚清喜静，是以房中无待侯下人。

“随意坐。”顾楚清随意拣个位子坐下，看着南春坐下塞碗筷至他面前，面上笑得温和。

南春搁下油纸袋，看着自己面前的碗筷，想着言多必失，虽有万千言要问也压下顺他的意去吃早点。

顾楚清常年一个人用膳，因此下人也并无备置两份碗筷，顾楚清看眼前人忽得想起肉骨头叼银子要带人去消费的豪气样子。

忽得想起来一件正经事。

恰好今日户部清完这个季时的账，顾楚清收得夏时俸银，于是顾楚清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到南春手边：“想出府逛就叫映帘陪着替你拿东西，不够花便找老郑取，亦或是找我要。”

顾楚清言罢，心里头暗自窃喜，又补上一处缺漏，这回可没有什么忘给他的了吧？

重思及此，顾楚清压下窃喜意去观南春，面色沉凝严肃。

南春嚼着口中的虾饺，用小盏压住银票里，沉默一会，踮量了下自己仅有的用处：“大人现在要么？”

顾楚清愣神之际听到他说话，虽没听懂他说什么，但怕南青前头还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于是有几分心虚，下意识应好。

南春咽下口中食物，望了眼敞开的门，但终究没有提什么要求，放下碗筷伸手去解衣带，待外衣从南春肩头滑落时，顾楚清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不要的！不要的，你穿上！好好吃饭。”

南春目光坦诚：“我昨天已经洗过了的，应当不脏，我直吃这些也够了，应是跟得上大人的。”

顾楚清见他如此坦荡直白，简直要找个洞钻进去了，连再看南春也不敢了，最终扶桌搭臂将头埋入臂弯处无颜见人。

“我不要的，我只是给你钱而已，我怕，我怕你出府没有钱花而己，春春……快点穿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