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几点了？”许宋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尖蹭过眼皮时带起一阵刺痒。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切进来，在被子上投出亮晃晃的光斑，他盯着那片光发了两秒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被圈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凌烟否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摸索床头手机时带起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七点半了。”他的声音裹着刚睡醒的沙哑，像砂纸轻轻蹭过耳廓，尾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

许宋知的脑袋像卡壳的旧钟，顿了半秒才咯吱咯吱转起来：“我们上学迟到了。”他猛地想坐起来，后腰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了回去，后背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沉稳的心跳。

凌烟否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下巴在他发顶轻轻蹭着，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像鸡窝。“我六点的时候起来请假了。”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热气落在发旋上，烫得许宋知缩了缩脖子。

许宋知“哦”了一声，心安理得地闭上眼。鼻尖萦绕着凌烟否身上惯有的薄荷味，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像被人用温水裹住，舒服得让人想叹气。他往对方怀里拱了拱，膝盖不小心蹭到凌烟否的腿，换来腰间更紧的禁锢。

过了没两分钟，许宋知突然睁开眼，后脑勺在凌烟否锁骨上磕了下：“你干嘛抱着我睡？”

凌烟否的手还在他腰侧轻轻摩挲，闻言眼皮都没抬：“我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睡。”语气坦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那我跟你一起睡一张床快一个学期了也不见你抱，怎么今天你才抱？”许宋知挑眉，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力道却轻得像挠痒。

“因为我之前起的比你早，你不知道。”凌烟否捉住他作乱的手，往自己心口按了按，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不信你摸，我每天醒了都要抱会儿才起。”

许宋知的指尖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感受到皮肤下温热的肌理和有力的搏动，脸莫名有点发烫。他抽回手，往被子里缩了缩：“哦，那我暂且相信你一回。”话刚说完，呼吸就渐渐匀了，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嘴角还微微翘着，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凌烟否低头看着怀中人的睡颜，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唇抿成软软的弧线。他忍不住凑过去，在那截露出来的脖颈上轻轻咬了口，换来一声模糊的嘟囔，像只被打扰了清梦的小兽。

再次醒来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凌烟否动了动发麻的胳膊，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许宋知枕在颈下，指缝里缠着几缕软发。他盯着那截白皙的后颈看了会儿，喉结轻轻滚了滚，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

“宋知，该起床了。”凌烟否拍了拍他的背，声音放得很轻。

许宋知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闷声闷气地吼：“不要，你别管我。”

“乖，起来活动活动，等会儿带你去找傅渊明。”凌烟否的手滑进他睡衣下摆，轻轻捏了捏他后腰的软肉，“再睡就成小猪了。”

许宋知气鼓鼓地往他腿上踹了一脚，却被稳稳抓住脚踝。凌烟否的指腹在他脚踝内侧轻轻摩挲着，那里的皮肤很薄，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好好好，我不吵你，睡吧。”他松开手，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等你醒了咱们就走。”

许宋知哼了一声，却没再躺下，只是靠在床头揉眼睛。他看着凌烟否起身穿衣服，宽肩窄腰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这间屋子是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自从凌烟否搬进来，原本空荡荡的角落多了双男士拖鞋，茶几上的马克杯摆成了成对的样子，连阳台上都多了盆常春藤，是凌烟否买来的，说添点生气，倒也不显得突兀。

凌烟否走出卧室时，特意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客厅里阳光正好，他拉开窗帘，让金色的光线涌进来，落在地板上，像铺了层碎金。他走到阳台，把晾着的毛巾收进来，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卫生间架子上，又顺手擦了擦洗手台的水渍。

刚收拾完，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皱了皱眉，接起电话时，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我说过了，并且不会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跟你重复，我已经是一个有赚钱能力的成年人了，我并不是一无所有，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好了，废话到此为止，就这样吧。”

他利落地挂了电话，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两侧的咬肌微微隆起。手机被随手扔在餐桌，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整理沙发上的抱枕。

这一切都被悄悄站在卧室门口的许宋知看在眼里。他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在客厅忙碌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过了会儿，他故意咳嗽了两声，拖着脚步走出来，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几点了？”

凌烟否转过头时，脸上的冰霜已经融化得干干净净，嘴角扬起笑盈盈的弧度：“快一点了，醒了？要不要喝点水？”他转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指尖不经意地碰到许宋知的手，换来对方微微一缩。

许宋知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才点点头：“嗯。”

凌烟否看着他泛红的眼角，伸手替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去洗漱吧，等会儿该出门了。”

许宋知点点头，转身往卫生间走。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杯子里接满了温水，是他惯用的温度。他看着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顺手抓了抓，却没怎么在意。有些话不用问，凌烟否不想说的事，追问也没用，反正这人总会把最好的一面留给自己。

等他洗漱完出来，凌烟否正坐在沙发上翻书。看到他出来，立刻合上书站起身：“好了？”

“嗯。”许宋知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瘫，“傅渊明那边说好了？”

“你发消息说行，不就是说好了？”凌烟否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把腿伸过去，让许宋知枕在自己膝盖上，“要不要再躺会儿？”

“不了，”许宋知晃了晃腿，“赶紧走吧，省得那小子又催。”

凌烟否低笑出声，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急什么，他还能跑了不成？”

许宋知伸手想去打他，却被捉住手腕按在沙发上。凌烟否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再闹？”

许宋知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凌烟否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别开脸，耳尖悄悄红了：“走了走了。”

凌烟否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没再逗他，松开手站起身：“换校服去？”

“嗯。”许宋知从沙发上弹起来，往卧室走，脚步有点快，像在逃。

换校服的时候，许宋知对着镜子扯了扯衬衫领口，总觉得有点别扭。这套校服穿了快两年，以前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可今天被凌烟否盯着，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

“磨磨蹭蹭什么呢？”凌烟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已经换好了校服，深蓝色的衬衫衬得他肤色更白，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露出一点锁骨的线条。

许宋知转头看他，愣了一下：“你穿这个还挺合适。”

凌烟否挑眉，走过来帮他理了理歪掉的领带：“那是，也不看是谁穿。”他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许宋知的喉结，换来对方一缩脖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走了。”许宋知拍开他的手，率先走出卧室。

两人出门没多久，就到了傅渊明开的那家便利店。玻璃门上贴着“简阳便利店”的招牌，名字是傅渊明硬给店员起的，说这样显得亲切。刚推开门，就听见傅渊明的大嗓门从里面传出来：“宋知！这边！”

他正坐在靠窗的小桌旁，面前摆着瓶冰汽水，看到他们就挥了挥手。店员简阳穿着蓝色围裙，正在吧台后擦杯子，看到许宋知笑着点了点头：“来了？”

“嗯，简阳哥。”许宋知应了一声，拉着凌烟否在傅渊明对面坐下。

傅渊明把一瓶冰汽水推过来：“刚冰的，快喝。”他瞥了眼凌烟否，嘴角勾起促狭的笑，“我说你俩够慢的，我都等了快半小时了，是不是又在屋里腻歪呢？”

凌烟否面不改色地拧开汽水瓶盖，把瓶子递给许宋知：“路上堵车。”

“堵什么车，从你家到这儿才两站地。”傅渊明戳穿他，“算了算了，知道你们俩现在蜜里调油，我这发小就是个多余的。”他说着冲简阳喊，“简阳哥，记账上。”

简阳笑着应了声：“知道了，傅老板。”

许宋知差点被汽水呛到：“你还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本来就是我家的。”傅渊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当初要不是我投钱，你以为这店能开起来？再说了，要不是我打通关系，这后门能直接通学校？”他冲凌烟否抬了抬下巴，“对吧，凌大学霸？”

凌烟否淡淡点头：“嗯，傅老板厉害。”

“还是你识货。”傅渊明拍了拍凌烟否的肩膀，转而对许宋知说，“说真的，上周篮球赛你看了没？三班那小子投三分的时候差点摔了，姿势跟你上次崴脚一模一样。”

许宋知翻了个白眼：“你才崴脚。”

“我可没说你，是你自己对号入座。”傅渊明笑得狡黠，“不过说真的，上次要不是凌烟否反应快，你脚踝估计得肿成馒头。”

凌烟否伸手揉了揉许宋知的头发：“别听他胡说。”

许宋知拍开他的手，耳根却有点热。上次篮球赛他抢篮板时被人绊了一下，是凌烟否一把捞住他才没摔实，后来回宿舍，这人硬是蹲在地上给他揉了半小时脚踝，说什么“万一肿了明天没法走路”。

正说着，上课铃响了，尖锐的铃声透过窗户传进来，带着熟悉的节奏感。傅渊明眼睛一亮：“走了！”

三个人从便利店后门溜出去，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小铁门，推开就是学校的后墙。傅渊明身手敏捷地翻了过去，然后冲他们招手：“快！”

凌烟否先翻了过去，然后伸手给许宋知：“来。”

许宋知抓住他的手，借力翻过去，落地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正好撞进凌烟否怀里。“笨死了。”凌烟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笑意，手却紧紧扶着他的腰，生怕他摔着。

“要你管。”许宋知从他怀里挣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耳根却红了。

傅渊明在旁边看得直摇头：“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可是在学校。”

许宋知瞪他：“再废话我让凌烟否揍你。”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傅渊明笑着举手投降，“走走走，带你们去看个好东西。”

三个人沿着操场边的小路往前走，午后的阳光有点烈，蝉鸣此起彼伏的，像是在唱着夏天的歌。操场上有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老远就能听到体育老师吹哨子的声音。

走到篮球场附近时，正好看到一群穿着初一校服的学弟学妹们在做俯卧撑。大概是刚跑完步，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胳膊抖得像筛糠，没几下就有人撑不住，膝盖咚地磕在地上。

傅渊明突然来了兴致，停下脚步冲那边喊：“哎，别跪着啊，还没过年呢！”

那群学弟学妹们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起来。体育老师皱着眉看过来，傅渊明赶紧拉着许宋知和凌烟否往旁边的树后躲。

“你疯了？”许宋知拍他一下，“被老师抓到又要罚站。”

“怕什么，”傅渊明满不在乎地探出头看了看，“这是新来的体育老师，不认识咱们。”

正说着，就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学妹从地上爬起来，叉着腰冲他们喊：“学长啊！你怎么死的那么惨啊？学妹还没有来得及给你加油高考呢！”

这话一出，不仅学弟学妹们笑疯了，连许宋知都忍不住笑出声。傅渊明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冲那学妹喊：“你这小姑娘，嘴够毒的啊！”

“彼此彼此！”学妹扬了扬下巴，笑得一脸得意。

体育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吹着哨子走过来：“那边三个，干什么呢！”

“跑！”傅渊明喊了一声，拉起许宋知的手就往前冲。

凌烟否反应也快，立刻跟了上去。三个人在树影里跑着，身后传来体育老师的吼声，还有学弟学妹们的笑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跑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三人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

“你看你惹的好事。”许宋知拍着胸口喘气，瞪了傅渊明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不是没事吗？”傅渊明笑着抹了把汗，“再说了，多有意思啊。”

凌烟否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许宋知一张，又给自己拿了一张，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渴了没？前面有自动贩卖机。”

“有点。”许宋知接过纸巾擦了擦汗。

“我去买水。”凌烟否转身就往贩卖机的方向走。

傅渊明看着他的背影，冲许宋知挤眉弄眼：“可以啊你，把人家使唤得团团转。”

许宋知踹了他一脚：“闭嘴。”

“哎，说真的，”傅渊明收起玩笑的神色，“他对你是真不错。上次我跟他去图书馆，他还问我你爱吃哪家的冰淇淋，说你最近总念叨着想吃甜的。”

许宋知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语气很平静：“我知道。”

傅渊明看着他，突然笑了：“以前总担心你一个人太闷，现在看来，是我瞎操心了。”他拍了拍许宋知的肩膀，“不过说好了，要是他敢欺负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知道了，你最厉害了。”许宋知笑着推了他一把。

这时凌烟否拿着水回来了，递给他们每人一瓶，然后很自然地站到许宋知身边，伸手替他挡了挡头顶的阳光。“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许宋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说你坏话呢。”

凌烟否挑眉，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下：“哦？那我可得听听，坏话好听吗？”

许宋知痒得缩了缩，拍开他的手：“滚蛋。”

傅渊明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得得得，我还是离你们远点吧，免得被闪瞎眼。”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篮球场，“去那边看看？听说今天有高三的打比赛。”

“行啊。”许宋知点头。

三个人往篮球场走去，凌烟否的手始终搭在许宋知的肩膀上，偶尔低头跟他说两句话，引得许宋知时不时地笑出声。走到篮球场边时，正好有个篮球飞过来，直冲着许宋知的脸。凌烟否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拉到怀里，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了篮球。

“没事吧？”凌烟否低头问他，眼神里满是关切。

许宋知摇摇头，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没事。”

扔球的男生跑过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看到你们。”

“没事。”凌烟否把球扔回去，手臂依旧紧紧护着许宋知，直到确定安全才松开。

傅渊明在旁边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凌烟否，反应够快的。”

凌烟否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许宋知：“吓着了？”

“没有。”许宋知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满是担忧的眼神，心里一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心脏好着呢。”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