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宋知一早就去了训练室，打算趁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和傅渊明打个电话，当然不是因为想念傅渊明而是因为他比赛后想起了傅渊明问过他要不要去参加一个比赛。

他有专门去了解过，比赛前参赛选手一人交两百块钱比赛费，由于比赛是公开的，所以也会有观众，每位观众的入场费是五十元。比赛结束后赛方会将这里面的钱三分之一给冠军，剩下的三分之二则是捐给动物保护协会。

“喂？上次你说的那个比赛帮我报个名。”许宋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了电脑，操作鼠标点开了王者荣耀。

“不是已经没有那个名额了，你又不早说，上次问你的时候，你说再考虑你这一考虑直接就考虑到了票被各家战队给买完了。”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傅渊明的声音带着困倦，明显是被许宋知的电话给吵醒的。

“行吧，睡你的懒觉去吧。”许宋知把电话挂了后看着游戏大厅发呆。

训练室的窗帘拉得严实，只有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手腕边的银链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其实也不是多想去那比赛，就是上次路过电竞中心时，瞥见门口贴了张海报，画着只举着游戏手柄的狼崽，觉得新鲜罢了。毕竟打了这么久职业，还从没去过这种小规模的公开赛事。

要不去问一下林教练有没有买票吧。许宋知这样想着，但也知道现在去问不太合理，因为林金墨有晨跑的习惯，如果现在去找的话，上哪去找林金墨。也就只能等训练完或者是吃午饭的时候去碰碰运气了。

许宋知准备先开一把排位练一练状态。他选了局百里守约，刚架起枪瞄准对面红BUFF，耳机里突然传来队友的哀嚎：“守约你别蹲草了！对面都推到二塔了！”

“急什么。”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子弹精准爆头对面打野，尾巴尖在电竞椅上翘了翘。

就在他打的正嗨的时候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但许宋知因为正在操作，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对面淘汰了，所以只能盯着屏幕问：“谁？”

“我。”林金墨走到他旁边坐下，手里还攥着个没拧开的保温杯，“有场比赛，你去不去？”

许宋知一听就来了兴趣，就算不是他想去的那场比赛，有其它比赛打也不是不行：“什么样的比赛？”

“单人一对一，回合制，按选手抽签找对手，奖金三分之一归冠军，三分之二捐出去。”林金墨简单明了的说明了规则。

虽然听着很简短，但是许宋知还是听出来了熟悉的规则，这不就是自己想去的那场比赛吗？他指尖顿了顿，百里守约的准星歪了半寸，被对面辅助抓住机会眩晕在塔下。

“行。”他看着黑白屏幕，语气听不出波澜，“对了，为什么凌烟否签约的消息还没有放出去？”许宋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往年的选手只要是一签约，就会马上在微博上说明谁被签约的消息，配的图恨不得把选手从小到大的奖状都拼上去。

“对你们两个不太方便，所以就不发了。”林金墨拧开保温杯，枸杞的味道飘了过来，“那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虽然都是一些青训生较多，但能接触一下也算是不错的。”

“好。”许宋知点点头，重启了游戏。他其实想问“有什么不方便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又过了半个钟头，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时，许宋知正在和队友语音互怼。“辅助你能不能别跟着打野了？”他操控着马可波罗在塔下回城，“再不来下路，我家水晶都要自己长腿跑了。”

“来了来了！”辅助的声音带着慌张，下一秒屏幕上就跳出辅助被单杀的提示。

许宋知叹了口气，刚想再说点什么，就感觉旁边的椅子被拉开。凌烟否坐了下来，身上还带着点清晨的凉意，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桌角——那里平时会放着凌烟否早上带的牛奶。

“为什么不吃早餐？”凌烟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其实早就醒了，听见许宋知轻手轻脚开门的动静，还以为只是起夜，翻了个身想等他回来，结果等了半天只等来空荡荡的床铺。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你是不是猜的？”许宋知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假装在研究敌方视野，耳朵尖却悄悄动了动。

“我起来翻了一圈，我们上次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大多都是除了我们吃过的，都还在，也没有什么不见的，然后我又去问了阿姨，结果阿姨说你压根就没有下去过，所以你猜我为什么知道你没有吃过？”凌烟否说着，伸手按了按他的后颈。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队服传过来，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

许宋知的肩膀僵了僵。这个人是侦探吗？什么线索都能翻出来。

“走，我带你去下面吃早餐。”凌烟否拉起许宋知手腕，指尖正好环住他细细的骨头，握上还多出一个指节。这力道不重，却让许宋知没法挣开。

许宋知没有办法，倔归倔，最终还是跟着凌烟否站了起来。路过莫晓阳座位时，那家伙正举着手机拍他们，被凌烟否一个眼刀扫过去，手忙脚乱地假装在拍天花板。

食堂里飘着包子的香气，林金墨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报纸。见他们进来，抬了抬眼皮：“嗯？你们两个没有吃早餐吗，怎么下来了？”

“我吃过了，但是他没吃早餐被我拽下来了。”凌烟否把许宋知按在椅子上，转身去打饭。他走的时候，特意把许宋知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拢了拉了拉，挡住了露在外面的狼尾巴——那家伙一着急，尾巴就容易从队服下摆冒出来。

“教练，你不晨跑吗？”许宋知看着林金墨报纸上的图片。

“没，”林金墨把报纸折了折，凑过来压低声音，“不过…小心点他吧，你小子，一点心眼都没有。”他用下巴点了点凌烟否的方向，后者正在窗口跟阿姨说要两个肉包，不要葱。

“为什么要小心他？”许宋知不明所以地问。他觉得凌烟否除了管得宽，也没什么好提防的。上次他手被鼠标磨破了皮，这家伙半夜起来给他贴创可贴，贴得歪歪扭扭还不许他撕。

林金墨眯着眼睛笑，没直接回答：“这个不能说，反正你小心他就是了。”说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许宋知，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掉进狼窝的小兔子——虽然许宋知自己觉得是只挺凶的狼。

凌烟否拿完早餐回来时，许宋知还在和林金墨对视。他把餐盘往桌上一放，两个肉包冒着热气，旁边摆着碗甜豆浆，糖放得不多不少，正好是许宋知喜欢的甜度。

“在聊什么呢？”他语气平淡，却不动声色地往许宋知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上他的胳膊。

“哦，我参加了个比赛，问一下教练，他们那边是怎么安排的？如果有安排不到位的话，我可以自己弄好。”许宋知拿起一个肉包，咬了一小口。包子皮很软，肉汁溅在嘴角，他下意识地舔了舔。

凌烟否的目光在他唇上顿了半秒，递过一张纸巾：“我跟主办方打过招呼，到时候跟我住一间房就行。”

“谁要跟你住一间房？”许宋知抢过纸巾擦嘴，耳朵有点发烫，“我自己可以订酒店。”

“主办方只给每个战队留了一间房。”凌烟否说得一本正经，拿起另一个包子慢条斯理地吃着，“你要是想住外面，也行，记得每天给我发三次定位。”

许宋知差点被包子噎住：“你有病啊？”

“嗯，”凌烟否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病得不轻，得看着你才好。”

林金墨在旁边看得直乐，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枸杞水：“年轻人真有活力。”

回到训练室时，莫晓阳正举着个玩偶挥舞。那是牧似锦经常放在练习室的一个玩偶，穿着洛丽塔裙子，此刻被莫晓阳当成武器，追得牧似锦绕着桌子跑。

“莫晓阳你把那玩偶还给我！”牧似锦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声音带着点哭腔，“那是限量版的！”

“就不还，除非你承认昨天团战是你走位失误。”莫晓阳跳上电竞椅，把小熊举得高高的。

“明明是你闪现撞墙！”牧似锦急得快哭了，眼圈红红的。

“行了。”何思锐推了推眼镜，伸手把小熊从莫晓阳手里抽走，动作利落地给小熊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递还给牧似锦，“训练时间到了。”他说话时没看莫晓阳，但莫晓阳却像被戳破的气球，蔫蔫地坐回椅子上，嘴里嘟囔着“就知道帮他”。不过好在他这个人吧，就是比较没心没肺，没有一会就忘记了，继续闹腾。

许宋知刚坐下，就发现自己的鼠标垫换了个新的。原来那个被他磨出洞的旧垫子不见了，换成了个印着百里守约的，边缘还绣着圈银色的花，跟他尾巴尖的颜色一模一样。

“谁换的？”他问。

凌烟否正在开机，闻言头也没抬：“阿姨打扫时看到坏了，问我要不要扔，我想的太破了就扔了，我给你找了个新的。”

许宋知摸着鼠标垫的纹路，心里有点别扭。他其实挺喜欢那个旧垫子的，是他刚进战队时鸥霞送的，虽然破了点，但手感熟。

“下次别乱碰我东西。”他低声说，点开了训练赛房间。

“嗯。”凌烟否应着，却在组队时，默默把许宋知的常用英雄从百里守约换成了马可波罗——他知道许宋知最近在练这个英雄，却总不好意思说。

训练赛开局十分钟，莫晓阳的中单又被抓爆了。他哀嚎着拍桌子：“凌烟否你倒是来帮我啊！打野不帮中，你想干嘛？”

“忙着帮射手看蓝区。”凌烟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紧接着是惩戒收掉蓝BUFF的提示音，“许宋知，过来拿蓝。”

许宋知操控着马可波罗往蓝区走，正好撞见对面想偷蓝的打野，一套技能行云流水地收掉人头。“谢了。”他说。

“不客气，许队。”凌烟否的声音带着笑意。

莫晓阳在旁边听得牙酸：“你们俩能不能别在语音里那么整我们？肉麻死了！”

牧似锦小声附和：“就是，影响我操作。”

何思锐突然开口：“下路河道草丛有人。”话音刚落，许宋知就看到对面辅助从草里探了个头，被凌烟否的打野一技能拍晕在原地。

“何思锐你是千里眼啊？”莫晓阳惊叹。

何思锐没理他，只是在队伍频道里发了句：“辅助注意保护射手。”牧似锦连忙应了声“好的”，操控着瑶往许宋知身边靠了靠。

休息时，牧似锦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子，小心翼翼地给玩偶梳理毛发。

“你天天抱着个玩偶有啥用呢？”莫晓阳凑过去，吓得牧似锦赶紧把玩偶抱进怀里。

“我就抱，怎么了？”牧似锦把小熊藏到背后，脸颊红红的，“我这一个玩偶可以买你半条命了。”

凌烟否正在擦键盘，闻言抬了抬眼皮。看着两个欢喜冤家在那里吵，还挺有意思的。

许宋知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他瞥了眼凌烟否，对方正好也在看他，眼神撞在一起，凌烟否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下午的训练赛打得不太顺利，许宋知状态有点下滑，连续两局都没拿到MVP。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狼耳朵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贴在头皮上。

“休息十分钟。”林金墨走进来，手里拿着张赛程表，“下周六的比赛，对手名单出来了，许宋知你第一轮对阵FG的青训射手。”

许宋知接过赛程表，指尖划过自己的名字。那字迹看着有点眼熟，像是凌烟否的笔迹。

“他水平怎么样？”他问。

“一般，但在他们队里面还挺有人气，”凌烟否凑过来看，手指点在那个名字旁边，“不过擅长玩公孙离，你记得ban掉。”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许宋知把赛程表折起来塞进兜里，起身往外面走，“我去外面休息一下风。”

训练室外的走廊里，风吹得窗户哐哐响。许宋知刚走到护栏前面就看到凌烟否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件外套。

“披上。”凌烟否把外套递给他，“别着凉。”

许宋知没接：“不用。”

凌烟否没说话，直接把外套披在他肩上，顺手拢了拢领口，遮住他露出来的耳朵。“那个比赛，”他突然开口，“我跟主办方说好了，如果你不想打，可以随时退赛。”

许宋知愣了愣：“为什么？”

“没什么。”凌烟否看着远处的篮球场，几个青训生正在打球，“就是觉得没必要勉强。”他其实是怕许宋知遇到那个长得像他的人——当年欺负许宋知的那个家伙，现在就在FG当助教。

　　这件事他当时还不知道，因为他只知道他的弟弟好像很怕他，怎么讨好都没有用，到后面他调查资料后才知道。

许宋知没再问，转身往训练室走。外套上还带着凌烟否的味道，淡淡的雪松味。

回到训练室时，莫晓阳正缠着牧似锦看新出的动漫。“你看这个狼兽人是不是很像许队？”莫晓阳指着屏幕，“尤其是炸毛的时候。”

牧似锦小声说：“有点像…不过许队比他好看。”

许宋知的耳朵又热了，刚想开口，就听到何思锐冷冷地说：“训练赛要开始了。”莫晓阳吐了吐舌头，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

最后一局训练赛，许宋知状态回暖，拿了个五杀。结算界面跳出来时，莫晓阳哀嚎着捶桌子：“许队你是不是开小号虐菜啊？这操作也太离谱了！”

牧似锦凑过来看战绩，小声说：“许队好厉害。”

许宋知没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凌烟否正在看他，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晚上吃晚饭时，莫晓阳突然想起什么：“欸？许队，你那个比赛什么时候打？要不要我们去给你加油？”

“不用。”许宋知扒着饭，“就是个小比赛，没什么好看的。”

“我去。”凌烟否突然说，“我给你当替补。”

许宋知差点把饭喷出来：“你有病啊？我已经报我的名字了还有我的身份上去了，你怎么替补？”

“算了，我去照顾你也行。”凌烟否夹了块排骨给他，“万一你打累了，我还能帮你按摩按摩。”

林金墨在旁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行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热闹，到时候我们三个一块去。”

牧似锦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去：“那就加我一个。”

莫晓阳立刻接话：“带我带我！我可以给许队举应援牌！”

何思锐推了推眼镜：“我也去，帮你分析对手。”

许宋知看着吵吵闹闹的几个人，觉得这小比赛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甚至觉得他们这几个好像还没长大，虽然都比自己年长不少。他低头啃着排骨，没注意到凌烟否正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温柔得像浸在温水里。

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