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中途有一个课间的时间作为调整，下一场是英语。也算是巧，监考老师就是二班的班主任，姓张。

张老师显然对自班学生了解透彻，一边下发试卷一边叮嘱，“你们都打起十二分的认真来，也不要存什么侥幸心理。如果被我发现有传纸条或交头接耳，不仅成绩清零，还要被通报批评，自己掂量掂量。”开考之后也一直在周围来回走，教室里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二班学生也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

这数学考试好歹认识卷子上的每一个字，也就是连起来看不懂罢了，但这次的英语是连单词能认识的都没几个。二班的学生心中叫苦连连，这都什么事啊？

凯风写英语的时候要比数学更谨慎些，毕竟英语题偏重理解，主观题的分值又大。

张老师在考场里来回走动，低头的时候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自班学生的试卷，潦草的字迹让他眉头皱的死紧。直到走到靠窗那一列，一张字体干净整洁的卷子映入眼帘，脸色才稍有缓和，便下意识地朝桌子左上角的考生信息处看去。

十班，凯风。

哦，原来不是他们班的，怪不得呢。

张老师叹口气，心中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讲台上正好有一份多出来的英语卷子，他闲着无聊，就拿下来顺手做了做完形填空。看了一眼凯风答题卡上的已经涂好的选择题黑色色块，发现答案居然差不多。

张老师虽然教的是数学，但是英语水平一直挺不错。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觉得凯风出现在这个考场不大科学，也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凯风把作文写完，正好还剩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试不让提前交卷，他就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顺便想着晚上回去后再看看明天要考的小三科，毕竟许久不当高中生，有的地方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旁边坐着一个男生，就是之前和古哈说话的那个，这个时候也勉强写完作文。听见张老师提示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显得有些慌张，趁着张老师转过身去的时候，扭头对旁边的凯风做了一个“救命”的手势。

他前面的选择题部分还有大半没涂，看来是真的不会了，才病急乱投医，去向凯风要答案。

凯风如今心理年龄已经是三十三了，对成绩这种东西早没有了兴趣，成绩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空有一身虚名。他注意到男生的手势，抬头看了看张老师没有注意到这边，就轻轻把答题卡往桌子边上挪了挪。考生之间的间距不算很大，英语又是选择题多，黑色方块看得还算清楚。

男生悄悄对他双手抱拳比了个感谢的手势，看准了机会赶紧比着往自己的答题卡上涂，连带着语法填空也沾了光。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张老师把答题卡收上去，又对二班学生随口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凯风刚刚走出教室门，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被用力推了一把，一下子失去平衡，向后踉跄了几步，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上，带着椅子一块摔倒，发出巨大的声响。

他很快站起来，往门口看去，是有好几天没有看到的闫宇还有他的几个跟班在那里堵住了出口。

闫宇的伤已经基本愈合了，但还是能看得出一些痕迹。他盯住凯风，目光冷硬，“你没长眼啊，看见了还上来撞！”

凯风知道闫宇回学校之后肯定会找他的麻烦，但是他倒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看来他那天下手还是轻了。

二班的同学还没有走，听到了动静都转头看，就看见了这满是恶意的一幕。

刚刚向凯风要答案的那个男生突然出声说道：“撞人是不对，撞个猪头就无所谓了吧！”

此言一出，其他人登时都哄堂大笑。

闫宇和这个男生还没有什么交集，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直接扔下凯风，扑上去揪住男生的衣领。“你tmd有种再跟老子说一遍，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男生一点也不害怕，指着自己的脑袋，“来来来，冲这儿打！”

“我可先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看我讹不讹死你！”

二班绝大部分都是关系户，换句话说，等于每个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些背景。

男生继续叫道，“我们班张老师可还没走远呢，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敢喊！”

“再说了，这是二班的地盘，你来二班闹，那就看看到底是谁能弄死谁！”

男生说完一脚踹开闫宇，二班的一堆男生立刻呼啦啦都围了上来，眼看就是要干仗的架势。

闫宇那几个跟班一看情形不妙，连忙上去劝，“算了算了，就别搭理他们了。”三言两语把言语拽走了。

那男生哼了一声，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心里想着都是不经吓的东西。看见凯风站在旁边也不吭声，低头垂眼俨然一副已经习惯霸凌的样子，心里自动默认他是那种不敢也不会反抗的受气包。

男生大喇喇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那就是一群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东西，你越让着他们，他们越来劲，大不了打一架就是了。“

古哈也出声道，“下次遇见这种人，你直接跟家长老师说，他们就是觉得你不敢把事情闹大，才这样欺负你。”他也是最看不惯这种事情的，再加上凯风给他传过答案，虽然没几个对的，但并不妨碍古哈替他打抱不平。

“嗯，谢谢。”凯风总是淡淡的，额前落下的刘海掩去了他的神情，令人看不透。

其实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又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但凯风没有办法像古哈他们那样底气十足地出言，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任何依靠。

就算上辈子站到了云端，得到了许多浮名，拥有了令人羡慕的一切，至死之际也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曾得到过。

折腾了半生，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

第二天的考试如期进行，不过这次小三科的题目难度不算太高。古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后面就坐着一个可以让他高枕无忧的人，继续和九班的学生传纸条，然后再把一个全是错答的纸团扔到凯风桌上。

怎么说呢，能完美避开每一个正确选项，也是一种本事。

凯风正好闲的没事就把正确答案都重新誊写了一遍，古哈趁着监考老师转身的时候，回头责怪地看了凯风一眼，好心地给个提示，“你这答案都是错的，赶快改过来呀。”

“……”

行吧，觉得错的就是错的。

所有考试结束后，凯风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穿过马路到了对面。路过一个巷口时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紧接着是一阵争吵，然后就变成了打斗声。他原本欲离开那个巷口，走出几步后又顿住了脚步，重新折了回去。

是四五个混混模样的初中生正在围殴一个人，因打斗带起来的尘土和垃圾让凯风看不真切中间正在一对多的人是谁，但能隐约通过校服判断出来是和自己一个高中的。

“不要打这个哥哥了，我保证明天一定会带钱来。”一个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半大男孩子带着哭腔努力想去往打斗圈里够，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泥土灰尘糊了男孩子一脸。

男孩子年纪尚小，哪里见过这种局面，正无措之时，感觉有人在拉他。

凯风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让他赶快离开，又看见之前被困在斗争圈里的那个人此时也快得以脱身，还没来得及想这人战斗力真强就被那张脸惊了一跳。

混混们正在酣战，结果“咚”的一声骤然打断了混乱的争战。中心圈口上的混混被突如其来的头顶袭击打懵了，下意识地避闪，圈子边上霎时多出一个缺口。

凯风丢掉手里只剩半截的板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把里面的人拽出来，把那人手腕攥的死紧，趁着那群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扯着他朝巷口跑去。两边的景物飞速变幻，疾风从耳畔刮过，骤然吸入的大量空气弄得人的胸腔肺腑撕裂般的疼痛。

身后的叫骂声很快远去，他们最终在一个红绿灯处停下来。凯风体力有些不支，干脆就坐下来喘气，旁边刚被他扯着跑了一大段路的人也喘的不轻。过了一会，他听见那人十分诧异地出声。

“是你？”

“好久不见，洛小熠。”凯风抬头看着身边那人，“就是没想到会再次以这种方式碰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