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最后停在篮球场旁边，凯风探头看了看，见里面好像还没忙完，问了一句：“我们在外面等？“

蓝天画直接走了进去，“等什么等，今天没训练，真按平时的时间还得有40分钟，那东方末配让人等这么久吗？”

蓝天画似乎经常来这里，熟门熟路地朝前走去。凯风环视一圈，在左前方的篮球框那里看见了一颗醒目的红脑袋，不远处是一颗更醒目的黄脑袋。旁边有正在打球的，看见天画直接笑嘻嘻地问个好。东方末原本在原地运球，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见他们后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过去。

凯风平时没有打球的爱好，也不参与这样的社团活动，因此对于篮球场上的大多数人来说是个生面孔。跟着蓝天画走进球场的时候，有几个旁观打球的女生盯着他看，眼神收都收不回。也有十班的学生看见他，认出这人是让整个班都沸腾起来的那个第一名，不由得窃窃低语几阵。

洛小熠一直心不在焉地拍着球，眼睛盯着球架上的某一点想心事。听见周遭静了片刻，察觉不对劲，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结果发现凯风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面前。

“……找我有什么事吗？”

突然蹿出来的黄发少年打断了两个人，“你就是凯风吧？我们之前见过，幸会，我叫东方末。”

凯风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你好。”

东方末颇有些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他之前并不认识凯风，对这人仅有的印象也止步于那天那个狼狈不堪被人追打的可怜虫。然而这次的期中考试结果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和洛小熠是五班的学生，上午班里很多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第一名很好奇，他也不算例外。

不过，东方末倒不全是因为成绩的事情对凯风感到惊讶和好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洛小熠。

他和洛小熠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从高一开始两人就在一个班，高二分科后又分到了一起。两个人成绩一直不相上下，但洛小熠总是会稍微高一些。二人又都是非常要强的，搞到最后颇有些针锋相对，甚至有一次大打出手。

但是这种不对付的关系却在高二开始的一次社会实践中戛然而止，当时他们的实践团队出了很大的漏洞，好在最后靠着大家的努力成功补救。也是在这次实践后，两人关系开始破冰，最后转变为友谊。

后来他发现洛小熠在那天撞见凯风不久后变得有些奇怪，特别是在那场意外之后。东方末现在自认为对洛小熠还算了解，正是基于这个认知，所以他开始对那个叫凯风的人好奇起来。

“听说这次你考得很不错，一点也不像某人之前说的那样。”

后半句话颇有些揶揄。

“……”蓝天画剜了他一眼，但还是没吭声。

这不能怪她乱说话啊，之前凯风成绩确实一般般，但谁想到现在人家一飞冲天了。

凯风笑了笑，想起来旁边还有个要找自己的人，扭头一看发现人在出神，不由得轻轻喊了几声。

“小熠，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东方末又凑过来，“你最近老是走神，该不会上次真把脑袋摔坏了吧？”

凯风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上次摔伤？”

后来一经东方末解释，说是期中考试结束的那一天俩人约好去骑摩托车，结果途径一片工地的时候洛小熠那辆车刹车突然失灵，车头也不受控制，就直直地向前冲过去，连人带车一头栽进个沙堆里。幸亏人和车都没事，就是晕了一会儿，医生也说人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醒来之后魂不守舍的，缓过来之后就常常走神。如果不是当时做过CT证实确实什么问题都没有，东方末真要怀疑洛小熠是不是脑袋摔出毛病来了。

洛小熠回过神之后笑着打岔，说没什么，几个人就在门口分开了。

洛小熠今天也没骑摩托车，和凯风一起走路，反正今天时间还很长。况且夏季天气闷热，闷出一身汗，风一吹才变得凉快。

“你找我有什么事？”凯风瞧着跟在自己身旁的人，又问了一句。

旁边的人一开始没做声，后来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觉得我最近表现怎么样？”

凯风顿了顿，挑眉问道：“你想要什么？”

“什么想要什么？”

“……别装傻。”

洛小熠闻言顿住脚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扭头看看街上还有人，为避免两人挡路，他拉着凯风去了一旁的小巷里，拐角处的大片阴影成了他们最好的遮蔽。

洛小熠无形之中把人慢慢逼退到角落里，颀长劲瘦的身形有着些许令人心脏紧绷的感觉。

凯风两世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堵着，感到一丝不适和怪异。

“那个……你有话就说。”

面前的人低笑一声，“之前我和你说过好几次，你还记得吗？”

凯风皱了皱眉，抬头直视着面前人的双眼，“我觉得你不缺人跟。”

洛小熠三番两次地说要跟着自己，但是用凯风现在的角度看，他是想让自己跟着他，不过换了种说法而已。

就像上辈子一样，左右不过是要做洛小熠的小跟班，躲在他的光环下。

但他现在不想了。

这样也不会再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凯风无意识地重新皱紧了眉头，他站直身形，想把面前的人推开，然而却被对方抓住了手。

准确的来说，不是抓，而是紧扣。

十根手指紧紧交握，两只手掌紧贴在一起，一个略冷，一个炽热。

洛小熠此刻收起了平时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声音沉稳严肃，他在向凯风确认一个事实，“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我会跟着你。”

凯风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和男生勾肩搭背过，更别提和人十指相扣了。一直平静的心潮突然泛起些涟漪，他心头莫名的一慌，总感觉这一世的洛小熠有一些不对劲，今天更不对劲了。

他想用力挣扎开，然而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肩头就忽然一疼，接着就被人抵到了粗糙冰冷的水泥墙上。

洛小熠静默片刻，继续低语道：“但不是那种，不是你想的那种。”

？

那……是哪种？

凯风脑子还没来得及转过弯来，唇边就悄然附上一片温柔，随即眼前就出现一张放大的脸。他瞳孔骤然一缩，霎时愣在了当场，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

此刻周围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然而两人的心跳却如擂鼓般急促，彼此都能听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震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和那无法忽视的、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没有任何的攻击掠夺，干净温柔。只是唇贴着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片刻后就慢慢抽离开了。

微凉的风吹进巷口，少年的衣服的一角被卷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洛小熠低垂着眉眼，他生得确实很不错。瞳仁漆黑明亮，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勾勒出俊朗的面容，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唇色是微微深的红。

他撑在凯风身侧，挺拔的身形和两条结实的手臂挡住了所有可能的逃跑缺口，微微上扬的嘴角暗藏着几分势在必行，声音有些低沉。

“缺男朋友吗？”

不是谁是谁的跟班，而是男朋友。

凯风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性取向，包括洛小熠。

所以现在听见洛小熠的话，他两辈子第一次感到惊骇。

唇上还残留着刚刚蜻蜓点水般温热轻柔的触感，大脑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断了弦，聚不起分毫平时的冷静理智。

洛小熠刚刚……亲了他？！

凯风开始觉得这个小巷逼仄到连空气都稀薄起来，手在抖，聚不起分毫力气，第一次在人前慌张得无所适从。

只有眼前人的身形不动，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巷口灌入的风。

他们似乎，碰了什么这个年纪不该碰的禁忌。

突然一声闷响，洛小熠被大力推到了另一面墙上。

凯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口，背影狼狈，步伐慌张。

他跑出很远，确定洛小熠没有追上来之后才堪堪停下，靠在一根杆子上休息。

小巴在这个时候飞了出来，也是有些懵，“这…这是，怎么突然…他…你…哎呦！”

凯风平复好呼吸和情绪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悬在自己身旁的球，“别偷笑了。”

蓝色光球连忙收起身上乱抖的光线，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只是一点点而已。”

凯风一步步往家中走去，犹豫了一会，还是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下唇，过了许久才慢慢收回手。

那种温热的触感比他平时略冷的体温还要稍高一些，像是风雪中行走惯了的人在难得的篝火旁边待了许久，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