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段时间，凯风都在刻意避着洛小熠。再加上他们即将步入高三，学校要再次进行分班，几乎每天都在考试，两人都忙得抽不开身。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过话，即使见到了也是匆匆打一个照面。

久而久之就这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相处模式。

“诶，你和小熠怎么了？怎么这么久都不说话。”

连蓝天画这个大大咧咧的粗神经都注意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奇怪。以前洛小熠老是会在放学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门口晃悠，然后跟在凯风后面要送他回家。为此还被东方末揶揄过几次，说他这叫无事献殷勤。

但最近几天凯风一改以往的沉稳作风，铃声一响溜得比兔子还快，洛小熠也很罕见地沉默得不像话。

现在上的是体育课。体育老师让学生跑了几圈就放他们去自由活动了，凯风一个人坐在球场看台上，把书本垫在膝盖上做习题，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静默片刻才慢吞吞地出声，“最近太忙了。”

很平淡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蓝天画不认为这个解释站得住脚，以前也不见得有多轻松，两人照样还时不时在一块。不过随着她和凯风越来越熟，知道一件事如果他不想说那也就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她看着仍然在低头做题的人，还是不禁有些头大。被太阳晒的，也是被这俩烦的。站起身来拍了拍绿裙子，“不知道你们俩在搞哪一出，算了懒得管了。”

说完走下看台，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回教室歇着去了。

闫宇走了之后，柯尘就成了十班的一霸，大部分男生都跟着扎堆混，凯风无形之中就受到了排挤。每次集体活动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独来独往，从不和任何人说话。

柯尘瞧着看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轻蔑地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切，故作姿态罢了。”

身旁有人须溜拍马道：“凯风不就是考了几次第一嘛，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不过现在好像被洛小熠收了当跟班，不太好收拾。”

柯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冷笑道：“这么久都没见过洛小熠人，估计也觉得这种闷葫芦没意思，早就不管他了。”

好巧不巧，今天二班也上体育课。古哈刚从球场上回来，正抱着几箱冰可乐要给班里人分。无意中一瞥，看见了凯风的身影，骤然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我天！我没看错吧！”

一旁的龙昊天被他这一嗓子吼得耳朵疼，“干啥啊古哈，一惊一乍的。”

古哈闭上眼又睁开，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终于确定是凯风。把饮料往地上一放，拉着龙昊天往那边看。

“龙大哥，你看那个是不是上次给我们看答案的年级第一，叫…叫凯风好像是。”

二班的成绩用班主任张老师的话来说，那就叫朽木不可雕。但上次期中考竟然破天荒的出了几个局部高分的人。

比方说古哈的数学卷子，选择题和填空题全对。

再比如龙昊天的英语卷子，除了作文其他的主观题基本没错。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肯定不对劲。蒙对一两个就算了，总不可能全蒙对吧，尤其是数学填空题最后一问严重超纲，很多老师都做不出来。填空题又不像选择题那样，运气好点能瞎猫碰着个死耗子。

由此可想而知，张老师一看就知道这是抄来的，只不过没什么证据罢了。

古哈原本都已经做好不及格被罚的准备了，结果成绩下来比对答题卡的时候，人都傻了。本来以为错得很惨的选择题居然全对，凯风给的答案没有任何错误。反而无比正确，正确到老师一看就知道他是抄的。

真是活见了鬼了。

“你们这帮小孩，天天想着法子不劳而获，普通考试你们能抄，高考能抄吗？古哈啊，下次抄的时候，老师能不能求求你动动脑子，人家写什么你就写什么，抄个满分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张老师气得头痛，他也是没想到有个年级第一居然和自己班的学生坐在一起考试，更没想到古哈他们连抄都抄的那么不带脑子，站在讲台上用数学书把桌子拍的砰砰响。

“下次你们谁让我发现作弊抄卷子的，直接给处分请家长，别以为次次都能躲过去！”

古哈只觉得欲哭无泪，他也冤枉，他也满肚子委屈不知道给谁发泄。

他哪能想到后面坐着个学神，更没想到学神还会那么无私，把所有正确答案都给他了。

因为这件事，凯风一度成了二班的传奇人物，毕竟学霸和学渣八竿子打不着，好班那些学生又大部分傲气冲天，相比之下凯风实在是太低调也太过于平易近人。

古哈虽然被罚得很惨，但并不影响他广结好友。拿了一瓶冰可乐递给凯风，自来熟的往正在做题的人肩上拍了一下，“嘿，哥们儿！”

凯风抬眼，认出这人是上次考试坐自己前面的那个小胖。并没有接他的饮料，只是把习题合拢，“怎么了？”

古哈把可乐塞到他怀里，蹲在旁边，俨然一副星星眼，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指着自己。

“第一，你不记得我了？上次考试坐你前面的那个啊！”

凯风点了点头，“嗯，记得。”

古哈打了个响指，语气十分激动，“你太牛了，年级第一啊，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跟年级第一坐在一起考试。喏，请你喝可乐，谢谢你上次给我们传答案。”

可乐刚刚从小卖部冰箱拿出来没多久，冰得根本拿不住，凯风把饮料放在脚边，微微低着头，“没事。”

时至中午，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炽热的阳光不偏不倚刚好照在看台上，十班的人在篮球场躲荫凉，二班的人霸占了绿植休息区，只有凯风自己坐在这里，显得格外醒目。

龙昊天站在树荫底下，给古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过来乘凉，看台的椅子都被晒得能煎鸡蛋了。

古哈大大咧咧地拉着凯风往那边走，“走吧，去那边坐着，这里能把人晒死。诶，我们班的人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正好让他们也一睹真容。”

 古哈隐隐能看出凯风在十班的境地，大概率属于被排挤欺负的那种，一瞬间同情心四溢，又想着对方怎么也是自己半个恩人，不由分说把凯风拉了过去。

二班不少都是关系户，这群人不愁吃不愁穿，说单纯也单纯。见古哈拉着凯风过来，纷纷投来目光，有好奇的，有打量的，有意味不明的。

凯风不着痕迹地皱眉，本能地想挣脱开，但想到古哈只是好意，不好扫了人家的兴，只能放弃，就这样被拽到了二班的地盘。

很好看，挺帅的。这是在场女生的想法。

古哈挤到龙昊天旁边坐着，顺便清理出了一个空位给凯风，对二班众人道：“哎，这是凯风，就是上次坐我后面，给咱传答案的那个学神。”

 这么一说，众人就都恍然大悟。

“就是那个年级第一？”

“蛙趣，叫什么来着，凯风？”

“早知道找他要答案了，上次抄你们的快坑死我了。”

凯风的外表太过于无害，一言不发的样子并没有让人觉得高傲，只觉得他内敛安静，而且当初在考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看见柯尘欺负人了。

迎着众人的视线，凯风只能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然后就没了下文。

二班的学生一向出手阔绰，几个箱子装的全是饮料汽水，还有冰棍零食。龙昊天拿了一个冰棍的递给凯风。“第一，上次英语多亏你了，我居然破天荒上三位数了。”

见龙昊天主动递过来冰棍，凯风也不好不接，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凯风在旁人眼中属黑马的类型。前期成绩平平，后期异军突起，从期中开始，后面的几次大考独占鳌头，名字盘踞在榜首迟迟不下。

有人挺好奇的，见凯风不像别的尖子生那么高冷，出声问道：“凯风，你成绩升那么快是怎么做到的？找的哪个补习班，能不能给我们推荐下？”

凯风怎么可能上的起补习班，压根没钱，想了想，还是慢吞吞说道：“我……其实是自学……”

也没毛病，上辈子他除了自学这条路，也没得选。

有人不太信，“啊？真的吗？”

龙昊天看见了凯风手边的习题册，舔着冰棍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还能有假，人家课间时间都在练题，成绩不好才怪。”

柯尘这些天一直暗中注意着凯风，发现洛小熠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找过凯风，顺着惯性思维地认为洛小熠新鲜感过了就把这个跟班给抛在脑后了。于是他原本按捺着的恶意也蠢蠢欲动起来，就差一个机会。

晚自习过后，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潮湿且闷热。学生三三两两的从学校走出来，对糟糕的天气咕哝几句。

凯风撑着伞，扎在人堆里跟着走。蓝天画忽然从后面小跑着跟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这个“我们”指的是她和东方末，不包括洛小熠。

凯风微微抬起伞沿，露出一双温柔好看的眼睛。他的视线划过正在暗处盯着这边的柯尘一行人，静默了片刻，然后对天画笑笑，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但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的眼神平淡里带着真诚，嘴角边挂着奇怪的笑意。

凯风转身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蓝天画见东方末在路边等自己，重新挤回人群走了过去，“你傻啊，不知道打把伞，也找个挡雨的地方等着啊。”

东方末接过她手里的伞，顺便往后面看了眼，“凯风人呢？”

“他说今天自己回去，不跟我们一起了。”

东方末想起洛小熠的交待，有些头疼，“洛小熠那家伙不是还嘱咐说让送送他，省的再出什么事端。”

蓝天画不大关心男生之间的事，只是这段时间见凯风不怎么跟洛小熠接触，仿佛刻意躲着人似的，心里就挺纳闷的。目光不经意往凯风离去的方向看了眼，却见柯尘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不由得伸手拽了拽东方末。

“诶，你看。”

东方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认出了十班的那个刺头，顿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想了想丢下一句等我一会，便要朝那边跑过去。

蓝天画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伸手把他拉回来，“你去干什么，给洛小熠打电话，让他去。”

她还就不信这两个人能一直别扭下去。

雨势渐大，却没有冲刷掉夏日的闷热，只让人觉得压抑憋闷，喘不过来气。凯风已经走出很远，四周没什么行人了，只有一条窄路在黑夜中无止尽的延长，一眼望不到尽头。雨丝斜斜飘过，在路灯的衬托下分外清晰。

小巴缩在他衣服里，时不时向后看看，终于忍不住开口：“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我知道。”

他转了转伞柄，旋出四溅的水花，终于在一个拐角处顿住了脚步。

他转身回头，对着身后的空荡悠悠出声，“跟了这么久，你这是想跟着我回家吗？”

空气中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过了大概半分钟，旁边的角落里才终于走出一个人，身上穿着校服，赫然是柯尘。他大抵没想到凯风会知道他跟在后面，神色有些慌张，但片刻后就平静了下来。

知道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只能乖乖地任他宰割。

讨厌一个人或许需要理由，但恨一个人却不需要。柯尘一脚踢开旁边的易拉罐，见凯风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心中厌恶恼意更甚，发出几声嗤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

“天天摆着一张臭脸，不过就一副皮囊而已，你tm看不起谁呢？”

柯尘每说一句，就向前走一步，最后把凯风逼到了角落里面。他干脆扔了书包，一手攥住凯风的衣领，一手挥拳想往他脸上揍。就在这时手腕却忽然传来一股剧痛，紧接着被人捏住脖子死死抵在了墙上。

随着几声闷响，柯尘只觉得头骨和肩胛骨快裂了了，还未来得及痛呼出声，就被人强行扭着脖子，对上一双可怖阴森的眼睛，耳畔响起低低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安静点，”凯风死死捏着他的脖子，雨水兜头浇下，顺着发梢滴落，划过他唇边微微勾起的弧度，“我可没这么说过，造谣违法哦，柯尘。”

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