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到第三下时,我听见院门“吱呀”的声响。手指停在窗纸破洞前,看见她踉跄着栽进院子,月光下那件玄色劲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黑瞎子的药箱“砰”地砸在石桌上,惊飞了檐下的寒鸦
“你不要命了?”他扯开她被血黏住的衣领,镊子夹出一枚乌金镖——张家祠堂特制的暗器,镖尾还系着半截红绳。
“顺手的事”她咳出一口血沫
黑瞎子“咔嚓”剪开她左袖时,我数清了她手臂上的刀伤——正好九道
“非得今晚去?”黑瞎子往她伤口浇酒时,她咬着的布条发出“咯吱”的声响。
“再晚……”她突然抬头看向我这边的窗户,我下意识后退半步:“那小子就该成为下一个族长了,白玛交代过让我照顾好他”
晨光爬上窗棂时,黑瞎子一脚踹开我的房门。我手中的黑金古刀应声出鞘,刀尖堪堪停在他喉前三寸
“从今天开始你交给我。”他摘下墨镜往石桌上一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我擦拭刀身的动作没停:“她人呢?”
院门“吱呀”推开。祭音拎着油纸包跨进来,袖口沾的泥还没干透,右臂纱布倒是换了新的。
“舍得回来了?”黑瞎子掀开砂锅盖,热气糊了他的墨镜。
“东街老刘家的酱牛肉。”祭音把油纸包甩在石桌上,油渍渗过纸背晕成地图似的形状。我瞥见她靴帮沾着石灰,城西码头特有的白灰,混着点暗红色。
她踢翻条凳坐下时,黑瞎子筷子尖戳烂了砂锅里的冻豆腐:“又单挑漕帮?”
“三个。”祭音夹起豆腐,筷子稳得像没受伤,“耍峨眉刺那个扎了我一刀。”她挽起袖子添汤,腕子上的淤青正好是个圆环印。
我拆开油纸包,酱牛肉切得齐整,底下压着张戏票。红星大剧院今晚七点的《三岔口》,票根沾着酱汁。
“顺的。”祭音突然踹我凳腿,“不去就还来。”
黑瞎子“咣”地撂下汤碗:“老子煨了半日的鲫鱼汤,不如外头的酱货?”
““去还是不去?”祭音靴跟碾着地上的石灰,碾出个箭头形状,正指向我袖中藏着的刺尖。
黑瞎子突然把汤碗扣在戏票上,豆腐汤漫过漕帮的暗纹:“去,真是栽你这了”
院门被江风吹得“吱呀”晃响时,祭音靴底的白灰簌簌落在青砖缝里。她后颈的纱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块青铜片,月光下泛着漕帮船锚的幽蓝。
“小官去吗?”
“去”我捻下那颗糖,“你叫什么名字?”
祭音筷子尖在汤碗里划了道痕:“祭音”
黑瞎子突然咳嗽起来,鱼汤溅在石桌上。祭音摸出块帕子扔过去,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祭”字,线头还支棱着
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响,混着江面货船的汽笛。祭音把最后块豆腐夹进我碗里,豆腐芯裹着粒桂花糖,和刘记给的那颗一样甜
时间过得很快,张起灵和黑瞎子可以打成平手了
槐花影斜过石阶时,祭音正坐在东厢檐下磨刀。黑瞎子拎着酒壶挨过来,青石板上两道影子叠在一处。
“你也叫我小齐吧。”他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壶口滴在磨刀石上,“不过我还是好奇一个问题——”
刀锋擦过砺石的声响戛然而止。
“偷听的那位可以出来了。”
我跨过月洞门时踩碎半片青瓦,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起。祭音继续推着刀刃,刃口映出她睫毛上沾的槐花:“救你们不是我的本意。”
黑瞎子突然闷笑,酒壶“咚”地磕在石板上:“总不能是菩萨心肠?”
“白玛和你母亲,和我是旧相识”祭音从怀里掏出块褪色的绸帕抖开,帕角绣的并蒂莲已经发黄,“要不是她们临终托孤,我犯不着接这烫手山芋”
黑瞎子捏碎掌心的花生壳,“咔”地一声响:“刘婶蒸的槐花糕要凉了。”
话音未落,西厢房传来瓷盏落地的脆响。我转头时,正见刘婶的蓝布衣角闪过月洞门祭音起身拂去裙摆的落花朝着大门走去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时,黑瞎子踹翻了檐下的腌菜坛子。
“妈的,人又跑哪去了?”他攥着半块发霉的槐花糕,糕里夹着的铜钱锈迹斑斑——是祭音常挂在腰间的“祭”字钱。
我蹲在灶台前拨弄灰烬,指尖触到块硬物。扒开焦炭,是半截烧焦的戏票残角,红星大剧院的钢印模糊不清,边缘还粘着酱汁。
“找。”我攥着残票起身,票根豁口处夹着片红绸,和那柄柳叶刀上的布料一样
我们问遍了和祭音有关的人回答的都是没再来过,祭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