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认识仙姑那会儿,她才这么高。”
祭音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停在她胸口以下的位置。这个动作轻描淡写,这话也不带任何波澜,但我一瞬间觉得整个房间像被抽掉了空气般静滞起来。霍秀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眼神有点发怔,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努力梳理自己的记忆。
霍仙姑 ,那是霍家的根,是整个九门的一部分,说她是九门的灵魂都不过分。可祭音认识她,还能随意地给出这样一个细节——“她才这么高”。这句话,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真实性,像刀一样直接扎了进来。
霍秀秀眼神里的震惊越发深了。我解雨臣早该习惯这种场合,但此时却没开口,只是盯着祭音的手。说不紧张是假的,因为她的这句话,不只是信息,还有她真正身份的某些碎片。
认识霍仙姑?这话听着不寻常。霍仙姑是九门的核心人物,曾经牵动了整个局的命脉。可她是霍家的先辈,是我们眼里的传奇人物。“才这么高”,这意味着祭音认识她的时间,远在她成为仙姑之前,甚至远在我们九门成局之前。她当时甚至只是个孩子,一个根本没沾染九门棋局的年龄。
而祭音呢?在她语气里,对于仙姑的“童年”没有半点隐晦的情绪。她说得太简单,太直接,那种毫无修饰的态度让我心里生了一丝寒意。她不是在站外面讲一段历史,她像是在拉开封锁的门,把我们不敢揭开的东西赤裸裸地摆出来
祭音站起身,动作依旧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她低下头,看着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解雨臣,我的第二个条件——你要保护好黎簇。”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窗外,声音低了些,但依旧清晰:“我保护不了他太久。我不求你能把他保护得特别好,只要让他出沙海就行。”
我抬眼看着她,没有接话。她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可每个字都像拴了铅,沉甸甸地落在房间里
祭音这句话让我一下警觉起来。她说保护黎簇,说得像是一件普通的托付,却让我感觉到其中透着一种递交责任的意味。她为什么保护不了?又为什么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黎簇是吴邪沙海计划里的一环,这我很清楚。可眼前的祭音,她从不属于这个局。她说得云淡风轻,却始终不肯表露自己的真正立场。她来得突然,说的话也简单,却精确地将一块重担放在我这边。
我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看着她走向门口的背影,平静得像毫无挂碍。这种姿态让我不得不思考,她是不是已经不打算管自己会留在局里还是局外了?解家的宅院很安静,几个月来,时光更替,只给这里的青石板添了几道斑驳。这里一直是这样的,一座和外界隔绝的地方,连岁月都不愿惊扰它。这种安静本不该被打破,但祭音的出现,却像插入了一道无声的裂缝。
她的到来没有喧嚣,却让整个宅子多了一点什么。很微妙,不容易察觉。她对所有人都冷淡,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疏离。她不主动融入,也不刻意排斥,只像一个独立的影子,与所有人保持着刚好的距离。解家的人从最初的陌生与戒备,到后来逐渐习惯她的存在,谁也没再问多余的问题。
我起初只把她当作一种额外的存在,并未多加注意。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总是在无意间关注她。她独自站在庭院时,我会替她披上一件外衣;她半夜推开窗子吹风时,我会让人准备一杯温茶。她很少说话,但越是沉默,我越觉得她不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冷漠。
她眼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是深藏的,是不愿去碰触的,我知道那种感觉。一个人经历太多事后,会学会如何隐藏自己。她的孤独感深得让人不敢轻易触碰,甚至让我下意识地提醒自己:不应靠得太近。
那天夜里,我在戏台上唱了一曲。戏台上的灯光映得红白交错,我一身青衫戏服,唱腔从容而细缓,台下的那些人似乎都入了神。可是,我的目光却一直不自觉地看向角落里的祭音。
她坐在那里,像一幅冷静的画,目光专注地落在我身上。她总是这样,看起来冷,听不出她在想什么。可这一刻,她的神情让我多看了一眼——那双眼睛里,有一点情绪划过,很淡,却不是完全空的。
曲终,我收起折扇,轻声问她:“祭音,你觉得如何?”
“很好。”她回答,说话的语气和她的人一样冷淡,没有多余的虚情假意。
我走下戏台,在她身边坐下。她没有动,也没有多看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片刻,我开口,语气轻柔些:“你很少说话,但我注意到,每次我唱戏,你都会认真听完。能让你听完,真的很难得。”
她没有回应,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然后她站起身,没有任何停顿,干脆地说道:“该走了。”
她的语气让我怔了一瞬。我下意识开口:“祭音,你要去哪里?”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面色平静而冷:“解雨臣,解家你守得很好。”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她的步伐稳而决绝,半分犹豫也没有。月光落在她的肩头,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那一瞬间,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了一下——她的背影和另一个人重叠了。
我想起了解连环,他当年的离去也是这样。没有犹豫,没有回头,只留下一道背影,一句话。那些人,离去时总有一种决然,像是早已与这个世界隔绝。
我的手悄然握紧折扇,月光凉凉地落下来,堆在地上,把她的身影吞没。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追。她的情绪,总是说不透。她的过去,总是摸不清。而她的离去,就像那些我曾见过的人一样,把所有的答案锁在时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