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世死系统他妈没说啊。”盛春枝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忆指腹下的琉璃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滴温热的金液溅上她画庙门的指尖,灼得魂识一颤。盛春枝那张完美复刻的脸上终于裂开真实痛楚的纹路,唇间溢出的半声痛呼——竟是混杂着粗粝沙砾的关外土腔!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记忆锈死的锁孔。
“唔!”
她整个身体因剧痛弓起,像只被钉住翅膀的蝶。就在这生死一瞬,殿角十二盏琉璃灯“砰”地齐声炸裂!飞溅的晶片如暴雪突降,切割着暖炉升腾的氤氲雾气。刺目的光瀑中,她腰肢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反折,足尖点地如踏无形水波,硬生生从我禁锢的指掌间旋身滑脱!
盛春枝愣在原地,心中惊愕不已。这不是她自身所掌握的技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原主留下的肌肉记忆!那熟悉的动作与节奏,仿佛从身体深处苏醒过来,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陌生感,却又自然而然地融入她的举止之中。
“咳……”
她已借力翻上殿顶蟠龙金梁,足踝上金铃轻响,倒悬的身影在残存的琉璃光影里晃动。腕间伤口滴滴答答落下金红交杂的血珠,在青玉砖上绽开诡异的花。唇角竟扯开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狡黠又疲惫的笑。
“尊上恕罪……”
盛春枝声音微哑,每个字都像从剧痛的齿缝里挤出来的,可那关外口音却越发清晰真切“这身子……残留的原主记忆可真要命。”
她晃了晃那只软垂的、琉璃质地的左手“尤其是挨揍时的反应——三百年前那小傻子,躲您揍的本事可是雪地里喂狼练出来的吧?”
话音未落,她身影如金蝉脱壳般骤然模糊!青玉砖上蜿蜒的金血仿佛活了过来,蛇行游走,瞬间勾勒出一幅繁复的宫殿秘道图,金光大盛!刺目光芒吞没梁上人影,只余一句带笑的尾音钉入死寂的大殿:
“这租来的壳子……租金到期前,容我先逃个命!”
“追!”影卫首领的厉喝撕裂了强光带来的短暂死寂。数道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扑向青玉砖上那幅正在急速黯淡、但核心一点金芒仍在顽强闪烁的秘道图节点——那显然是空间传送的最后坐标。他们的动作带着魔宫影卫特有的、高效而冷酷的精准。
“慢着。”
楚忆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瞬间冻结了所有即将扑出的身影。影卫首领硬生生止住冲势,单膝跪地,惊疑不定地抬头望来,斗篷下的面容一片煞白。殿内残余的琉璃碎片还在簌簌掉落,发出细碎的悲鸣。
“找到她。” 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雅,却比殿外呼啸的寒风更冷,字字清晰,不容置疑。“要活的。”
影卫首领猛地抬头,眼中愕然更甚:“主?此獠胆敢……”
“她的命,” 我打断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点粘稠的金色,目光落在自己华美袍袖上繁复的银线云纹,那里再不会有半块沾着香灰的粗粝饴糖硌着,“暂时寄存在那副壳子里。别让‘它’碎了。” 那个“它”字,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影卫首领虽满腹疑窦,却不敢再有丝毫违逆,深深俯首:“遵命!” 身影一晃,带着几名手下无声地融入阴影,循着秘道图最后残留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波动追踪而去。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光线。碎裂的琉璃铺了满地,像一场凝固的星雨残骸。鎏金暖炉的火光微弱地跳动着,在空旷的大殿里投下巨大而摇晃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檀香、血腥、以及一种冰冷的、属于琉璃粉末的尘埃气息。
他独自站在王座前的高台上,脚下是狼藉的碎片和尚未完全干涸的金红斑痕。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那滴灼烫的金液,那声粗粝的关外痛呼,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久久无法平息。
三百年的执念,三百年的雕琢,最终得到的是一具完美的空壳,和一个藏在壳里、用着北荒禁术、带着边关风沙气息的陌生灵魂。这具身体,每一寸肌理都经由他手,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在灵池中蕴养百年方得重现。骨与血的脉动,发丝的弧度,甚至耳垂上那点细微的小痣,都精确地复刻着记忆中的模样。
那冒牌货倒悬在梁上时,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除了狡黠和剧痛,是否还有一丝别的?一丝……属于被困者的茫然?那句“租来的壳子,租金到期”,是虚张声势的烟雾,还是绝望之下泄露的真相?谁有能力、有胆量将这样一个精通北荒禁术、武艺诡谲的灵魂,塞进我耗费三百年心血重塑的躯壳里?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愚弄一位还没上位的魔尊?
无数疑问如同殿角未熄的炉火中跳跃的暗影,在空旷死寂的大殿里无声滋长、纠缠。每一次关于小骗子的温暖回忆浮现,都被那滴冰冷的金液和那声粗粝的关外痛呼强行扭曲、
“租金……” 低沉的自语在空旷中散开,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偏执的玩味,“……本座倒要看看,是谁在收这笔债。” 指尖微微用力,那点半凝固的金色被彻底捻散,化作一点微尘,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