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隹回到宫中已经是午时了,国师仍旧等在大殿上,看到亓官隹回来,气冲冲地走上前:“为什么?陛下为什么要放了众皇子们?”
亓官隹在龙椅上坐下:“孤不是杀了一个吗?”
国师:“一个啊?这就够了?”
亓官隹:“杀一儆百,足矣。”
国师:“可按祖制,他们都得死。”
亓官隹:“那这祖制该改改了。”
国师:“这……陛下刚登基,便要挑战祖宗规矩,是否太过狂妄?”
亓官隹有些不耐烦了:“老师,规矩是死的,你忠于的到底是祖宗规矩呢,还是孤呢?”
国师愣了一下:“可……可这些都是传承至今的立国之制啊!”
亓官隹:“传承至今也不一定就是对的,况且孤从来不认为靠残杀手足可以坐稳王位。”
国师摇了摇头:“陛下之前可不会这般心慈手软,如今他们是你的手足,指不定哪天就会变成第二个亓官卅。”
亓官隹:“到了那天,孤会再次斩杀他们,但如今他们不是,老师,人心是变幻莫测的,叛心是诛不尽的。”
国师:“那就更应该把他们杀光,死人是不会背叛的。”
亓官隹:“那孤将他们贬为庶民后流放也一样,不是亲近之人就不会有背叛的机会。”
国师:“陛下!”
亓官隹:“够了!”
亓官隹叹了口气:“老师,孤不想成为杀人的疯子,即便在这个位置上孤也只杀该杀之人。”
亓官隹背对着国师:“孤想有朝一日能与亲人其乐融融,不想孤以后的孩子也从小生活在这种恐惧中,靠自相残杀才能活下来。”
国师看着亓官隹离开的背影,满脸的不可思议、无理取闹、不可理喻,他看向一旁的一冥:“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头一天知道这条规矩吗?这个时候来跟我杠?”
一冥只能回以微笑。
国师:“他以前不这样啊!在外的这段时间可有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人、特殊的事?”
一冥立马收回了微笑:“没有,绝对没有。”
国师瞥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过身,嘴里嘀咕着:“我怎么就不信呢?”
接下来的三天,国师都没有上朝,第三天夜晚,他终于觐见了。
国师一踏入书房,亓官隹就替他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承上:“多谢老师替孤游说那些不服的老臣,这几天老师辛苦了。”
国师:“这会儿知道我辛苦啦?”
国师虽然这么说着,但仍然接过茶喝了一口:“陛下说得对,老夫忠于的不是那些规矩,而是人。”
说到这儿,国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陛下大了,成长了,西泠也该成长了。”
亓官隹也笑了,这么多天第一次觉得舒心,但下一秒他的笑就被这位国师逼了回去。
国师:“前两天陛下说到孩子,莫不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亓官隹转身坐回龙椅,面无表情:“没有,绝对没有。”
国师眯着眼:“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说完他笑了笑:“陛下放心,老夫不是来催你成婚的。”
亓官隹:“当真?”
国师:“暂时的,毕竟还有一事比成婚更要紧。”
国师将一份奏章递上,亓官隹打开一看:“互市?”
国师点了点头:“几年前与南吴签订的互市条例已经快到期了,陛下可想继续签订?”
亓官隹仔细看了看那些条例,说道:“利国又利民,为何不签?只是有些细则得改改。”
国师:“那陛下得尽快出使南吴,这也是老夫之前坚持处死各王子的原因之一,怕陛下不在国都,他们趁机发难,不过如今这结果倒也算安稳。”
亓官隹摸着奏章里“南吴”二字,若有所思。
国师看他一脸凝重,问道:“陛下可还有何顾虑?”
良久,亓官隹不满地说道:“为何是孤过去,而不是他们过来?”
国师眨巴着眼睛,好想抽他手掌心:“你几岁了还纠结这个?”
亓官隹也觉得自己挺幼稚的,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去的是南吴的京城,又不是那个鸟不生蛋的乡下。
国师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道:“此去南吴你要小心一个人。”
亓官隹:“谁?”
国师:“太上皇。”
亓官隹皱了皱眉头:“都已经退位了,他有何过人之处?”
国师缓缓地摇着头,一脸痛苦,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悲惨往事:“他不是人,是个变态。”
太上皇变不变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朵奇葩。
一天早上,天蒙蒙亮,我房里的丫头就将我摇醒了:“四小姐,四小姐快起来,三少爷回来了,老爷老夫人命你去迎。”
我在丫鬟的帮助下穿好了衣,又在她的拖拽下来到了前厅,说是迎,我其实就负责站在角落,完全就是来充人头的。
看着他们在我面前一番嘘寒问暖后就入了内院,全程别说说话了,就没人注意过我,于是第二天一早说去祠堂祭祖,我毫不犹豫溜了。
聂清风不亏是军队出来的,起的是真早,自从他回来,聂家又多了个规矩,那就是每天早上都要去祠堂上香,不过这活是那缕清风,那股清泉,那轮清月的,跟我这个啥清也不是的庶女没关系。
我懂,这年头带兵打仗的那真是天天把头拴在裤腰带上过的,拜托祖宗保佑也对,更何况聂家要的不仅是他活着,而且是要出人头地,多拜拜也对。
可我不懂,既然跟我没关系,那为什么还要扯上我,说我不配进祠堂就让我在外面跪着,简直就是离你个大谱,这一家人真是不断刷新着我的三观,谁爱跪谁跪,反正我不跪。
每天到了上香的点,我就溜。一开始我会去茶馆坐坐,可去了几次,我的钱包就见底了,没办法我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我愁,很愁,找工作也不容易,而聂府只能让我不被饿死。
走着走着我看见一个人,身体条件反射般的躲进了旁边的一家店。
是幽王的马车,这个点他是去上朝吗?
马车上印着的“幽王”两个字,在我眼里就是“麻烦”两个字。
其实我知道,从我第一天溜出家门起,身后就有尾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派来的,她们只盯不动无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逮我的错处。
要接近一个人难,要远离一个人那还不简单吗?想整我?先去多读几年书吧。
我正想得出神,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姑娘可要进来看看?本店欢迎啊,尤其欢迎姑娘来!”
我疑惑地回过头,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笑嘻嘻地看着我,一脸讨好。
我本能地往外缩了缩,什么店呐?还尤其欢迎姑娘?不会是那种店吧?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不会这么嚣张吧?
我警惕地、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往外挪,那人紧贴不放:“姑娘想看什么书?小的可以给你介绍。”
看书?这难道是什么我听不懂的暗语吗?
见我没反应,那人又说:“莫非姑娘不识字?没关系,我们这儿有夫子可以教你,免费的。”
识字?还免费?这家店一定有问题!
我正想跑,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丫头?”
我转过身:“老头?”
太上皇笑眯眯地看着我:“来读书啊?真好学,有前途。”
我:“这儿真是读书的?”
太上皇指了指门口的招牌:“对啊,我开的书店。”
我伸头看了看,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映入眼帘——黄金屋。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名字取得妙啊!不过这时候已经有这句诗了吗?
跟着太上皇我大胆地走了进去,一进去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里面好像现代的图书馆,还是复式有楼梯的那种!
我:“你的店装修得……好特殊。”
太上皇:“哈哈哈~年轻时走得多看得多了,取各家所长嘛。”
这装修让我倍感亲切,我不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给你点个赞哦。”
太上皇一愣:“你……你说什么?”
我没理他,因为此刻的我被一副肖像画吸引了,那是一副两米高的巨画,就好像一张床被焊在了墙上,看上去很是变态。
我:“这个人……很有名吗?”
一般学习的地方不都会挂些伟人的画像吗?只是没这么大。
太上皇笑了笑:“有名啊,人尽皆知。”
我:“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太上皇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啊。”
我嘴角抽了抽,仔细对比了下,好像是啊,在自己店里挂自己的画像,还这么巨大,真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啊。
忽然我瞥到了底下的落款,我一边努力辨别,一边读到:“太……上……皇。”
太上皇点了点头。
我:“你这名字挺特殊的啊,我第一次碰到姓太的。”
太上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姓什么太啊,我是太上皇、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