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隹扔掉了手中的杯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祭司:“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在坚守自己的职责,望陛下谅解。”
亓官隹:“你的职责是靠强迫别人来守的吗?”
祭司:“陛下的愤怒与不甘我明白,可您不也有自己坚守的东西吗?您应该能理解,要怪只能怪您姓亓官,既背负了这个姓氏,那么有些事便容不得您选择。”
亓官隹:“我若……不干呢?”
祭司:“那我们便看看稚妃娘娘能撑几天,哦,忘了告诉陛下了,娘娘虽然睡着,可她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知道自己正一点一点走向死亡,您说她会不会害怕?”
亓官隹的手捏得咯咯响,祭司继续说道:“原本我是拿您没有办法的,不过还好,您有了软肋。”
亓官隹不得不承认,确如他说的那样,他明白此刻放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玉石俱焚,但焚的只是他跟聂双双,祭司不会有丝毫闪失,至于另一条……
亓官隹努力平复心情说道:“立颜家女为后是吧,好!”
说完他转过身打算离开,但祭司突然说道:“不,我改主意了。”
亓官隹:“什么?”
祭司:“对于一般的君王而言,立后足够了,不管愿意不愿意,立了后,他们自会履行自己的职责,但对于你,只怕不行。”
亓官隹:“你想反悔?”
祭司:“不,我从未说过我想守护的是颜家的王后之位,陛下可以不立颜家女为后,您甚至可以立稚妃娘娘为后,但是……”
亓官隹静静地等着,但接下来祭司的话让他想掐死他,祭司:“您必须与颜家的女儿留下子嗣。”
这真是亓官隹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听过逼人成亲的,还真没听过逼人生子的。
亓官隹干笑了两声:“祭司想要几个?一个?两个?还是一堆啊?”
祭司沉默了一阵,而后说道:“陛下不用觉得荒唐,我就是为了守护亓官家与颜家的子嗣而存在的,就如同您,若是没有我,这个世界上甚至都不会有您。”
亓官隹咬牙切齿地说道:“守护?祭司可知我从小过得是什么日子,若不是遇见她,我宁可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太廉价了,我不需要。”
祭司没有说话,亓官隹率先打破了沉默:“如果这是换回她的唯一条件,那我答应。”
祭司:“多谢陛下,只要陛下说到做到,那稚妃娘娘自会安然无恙,可若您同您的父王一样,阳奉阴违,那……下一个祭天的人……”
亓官隹抓起地上的酒壶狠狠砸向了墙:“你若敢动她,我就让整个颜家为她陪葬,你想守护的东西也会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亓官隹从祭塔出来后就直接来了无双殿,他趴在我的床边,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很想安慰他,抱抱他,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听他心灰意冷地说道:“聂双双,他说你听得到,你不要怕,会没事的。”
我:他?他是谁?我不怕。
亓官隹:“我知道你在乎的不是王后之位,我原以为可以谁都不立,就这样与你相守,可到头来我还是没的选择。”
我趴在那堵透明的墙上,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亓官隹:“我不敢拿你的命去赌,我怕……”
我第一次听到他说怕,在我的印象中,不管是亓官隹还是阿元都是无所畏惧的,那个祭司当真让你这么无措吗?
亓官隹:“从小我就是被安排的那一个,做什么都身不由己,只有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至今为止的人生,有一半都在等待,你是唯一等我的人,所以聂双双,你一定不能有事。”
我:你在说什么?
亓官隹附身看着我,轻轻摸着我的脸:“我就背叛你这一次,就这一次,你……不要怪我……”
我感觉到脸上的触感渐渐消失了,亓官隹走了,我拼命拍打着墙,呼喊着他的名字:亓官隹,亓官隹,阿元,阿元……
我听到亓官隹的声音,遥远又微弱:“宣颜家女进宫。”
一冥在一旁回复:“是,陛下想见哪一个?”
亓官隹:“随便哪一个。”
之后我便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他们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又要宣颜家女进宫?
过了好一会儿,谷雨来为我擦洗,我听到她的抽泣:“双双,你昏迷不醒,陛下却要在这个时候宠幸颜家女,太过分了!”
我:什么?宠幸?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一冥进来了,他守在屏风外,谷雨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没陪你家主子一起去啊?未来的王后,你不去巴结巴结吗?”
一冥:“陛下命我守好娘娘。”
谷雨:“虚伪!”
一冥:“谷雨姑娘为何这么生气?”
谷雨:“我不该生气吗?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果然帝王薄情,平时的柔情蜜意到底有几分真?”
一冥:“谷雨姑娘,眼见不一定为实,在这个王宫我们从来都是身不由已,这一路走来,有些事再不乐意也只能去做,因为在这里所有的得到都必须付出代价,你放心,陛下一定会救娘娘的。”
我听出一冥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奈,难道亓官隹救我的条件就是宠幸颜家女吗?这太荒唐了,这个祭司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他都是在跟我抢男人,而且是在替别的女人跟我抢男人,太过分了!
我感觉我体内的愤怒沸腾了,我的指甲死死地抠着那堵看不见的墙,指甲好像都陷进去了,等等,不是好像,我的手有一部分真的陷到墙里面去了,我震惊地将手抽了回来,而后我重新伸出手,仔细地摸了摸,并没有发现有哪里破损,可刚刚我的手确实陷进去了,那绝不是错觉。
之前我一直想的是如何把这个障碍物毁了,可是如果根本不用毁掉就能出去呢?
想到这里我将手放在墙上,闭上眼拼命回想着刚刚的感觉,回想着亓官隹,渐渐的,我感觉到手穿透了一层障碍,紧接着是手臂、身体,下一秒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熟悉的床幔落入了眼帘。
谷雨被我吓了一跳:“双双,你醒了?”
闻声的一冥跑了进来,看到我确实睁开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打量完我又突然转过身:“娘娘,您真醒了?您怎么醒的?”
我坐起了身:“怎么,我醒的不是时候是吗?”
一冥:“不不不,是时候,太是时候了,陛下应该还没有……”
一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赶去阻止还来得及。”
我穿好鞋走到他身边:“那还不赶紧走?”
一冥犹豫了一下:“娘娘您是怎么醒的?是您自己醒的吗?若我们去了,您要再晕了怎么办?”
我明白了,看来这确实是祭司的条件,亓官隹答应他的条件,他就会让我醒,但其实此刻我也不确定我醒来是因为祭司还是因为别的。
我并没有回答一冥,而是问道:“他愿意吗?”
一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拼命摇着头。
我:“那不就行了,只要他不愿意,谁都不能强迫他。”
说完我又补了一句:“除了我!”
我明白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身不由己,有些事哪怕他不喜欢也不得不去做,那是他的责任,可一想到他趴在我身边,拼命将委屈往肚里咽的样子,我就什么都不想顾了。
一冥原本想悄悄带我过去,可我将整个无双殿的宫人全拉了出来,浩浩荡荡地堵在颜氏进宫的甬道上,对颜家而言,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颜家的小姐躲在轿撵里不肯出来。
我就像一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这么晚了,颜小姐进宫不合适吧?”
颜氏:“是……是陛下宣召。”
我:“是吗?圣旨呢?”
颜氏:“是……是口谕。”
我:“那就是没有咯。”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我知道此刻在大家眼里我就是一个恃宠而骄、不可理喻的刁妃。
一冥在一边小声说道:“娘娘,这样不太好吧?”
我回过头大声回道:“有什么不好的,要是谁都能凭一个不清不楚的口谕就畅然无阻地进宫,王宫不就成菜市场了?”
众人默默低下了头,好像说得也没毛病。
引路的公公开口说道:“那……若事后陛下怪罪?”
我:“我担着,而且我会亲自为颜小姐引路,此刻就劳烦颜小姐先回吧。”
说完我也不等对方回应,直接命人将轿撵抬出了宫,毕竟这是内闱之事,毕竟我是目前唯一的宠妃,在没有百分之百保障的前提下,谁也不敢得罪我,于是我昂着高傲的头,迈着高傲的步子走了,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事,我,不同意!并且我有这个资本有这个权利不同意!
我来到亓官隹的寝殿,殿内很黑也很乱,就像一个孩子在自己房间撒泼过一样,我又往里走了走,看到亓官隹趴在桌案上,走到他的身边,我才看清他满头是汗,于是我拿出帕子小心地替他擦了擦。
亓官隹警惕地抓住了我的手,看到是我,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望着我说道:“这是……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