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髓入魄

苍茫雪色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叶照白跪在冰面上，手腕被玄铁锁链勒出深红血痕。寒髓泉水漫过锁骨时，她听见自己牙齿相击的脆响。

"寒髓淬体需经九日九夜，若熬不过..."雪崖老人指尖凝着霜气，"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叶鼎之在十丈外的火堆旁霍然起身，玄铁重剑在地上拖出火星："老怪物你——"

"少主。"叶照白的声音比冰棱更清冽。她望着潭边少年被火光勾勒的轮廓，喉间泛起铁锈味。她还记得，七日前他们逃出天启城时，他的泪珠溅在她额间，烫得她眼眶发疼。

泉水开始翻涌，细小的冰晶顺着毛孔钻进经脉。叶照白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炸开。她看见自己左手指尖凝结出霜花，那些冰晶沿着血脉向上攀爬。

"运起我教你的心诀！"老者暴喝如惊雷。

叶照白闭目凝神，耳边忽然响起金戈之声。是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青王府亲卫的长剑劈开朱门，一会儿功夫，叶府便已是火光血海，而她推着叶鼎之离开。

寒气在丹田处凝成漩涡，冰莲骤然绽放。叶照白喉间涌上腥甜，却低低笑出声来。多好啊，这刺骨的疼让她想起夫人梳头时桃木梳的温度，想起老爷教少主练剑时震落的杏花。

子夜时分，冰层发出龟裂的脆响。叶照白破水而出，湿透的黑衣瞬间结满冰碴。她踉跄着走向火堆，却在三步外停住——叶鼎之裹着狐裘睡得正沉，眉宇间还凝着化不开的戾气。

"为何不靠近些？"雪崖老人擦拭着冰棺，棺中躺着个眉眼温柔的妇人。

"我一身寒气，"她望着少年熟睡的面容，"会惊了少主的梦。"

老者忽然抬手，三枚冰针没入她后颈大穴。叶照白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半空凝成冰刃。"情丝最毁寒功法体。"老人袖中飞出七十二根冰蚕丝，将她吊在悬崖冰幕之上，"明日开始，每日挥剑三千次。"

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时，叶照白忽然想起易文君。那个总爱穿鹅黄襦裙的少女在杏花雨里转圈，金步摇划出的弧光晃花了她的眼。而此刻冰幕映出的自己，墨发凌乱，颜色苍白如鬼。

三个月后，当叶照白一剑劈开坠落的冰瀑时，雪崖老人终于露出笑意。碎冰如星雨纷落，她收剑入鞘，瞥见潭边正在练拳的叶鼎之。少年周身腾起赤色雾气，拳风所过之处积雪尽融。

"知道为何让你二人同修冰火功法吗？"老者抚摸着冰棺，"等哪天他的焚天之火能融化你的三尺寒冰，或是你的霜刃能斩断他的赤炎..."

叶照白转身走向冰洞，玄铁剑在雪地拖出蜿蜒痕迹。洞窟深处，七十二尊冰雕持不同剑势，月光透过冰棱在壁上投出森然剑影。她咬破指尖将血抹在剑锋，开始第一千次演练折梅手。

血珠顺着剑脊滚落，在冰面绽出红梅。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比寒髓泉更冷，比如那日叶府冲天的火光，明明那样大的火，她还是冷的浑身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