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

大雨伴着惊雷终于落了下来，打碎一路的落花，即使是雨天，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若风怀抱重伤的叶照白冒雨赶回王府，穿过九曲回廊时被暴雨模糊视线，怀中人伤势不断加重。

暴雨冲刷着琅琊王府的九曲回廊，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被雨水冲成淡红的溪流。萧若风抱着人疾奔，玄色锦袍浸透了雨水，怀中人衣裳绽开的血花却越发鲜明。

叶照白的指尖陷进他肩头衣料，每一次颠簸都让喉间涌上铁锈味。她想看清萧若风的脸，视线却被雨水和冷汗模糊成斑驳的色块。刚才惊险的场景在脑中闪回——带着千钧之力的浮尘破空而来时，这人毫不犹豫为她筑起盾墙，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明明他也受了那么重的伤。真是个，笨蛋。

"别睡。"萧若风的手臂又收紧几分，鎏金腰牌硌得她生疼。那是琅琊王的印信，此刻沾着她的血，在雨幕中泛着幽光。她能感觉到他胸腔剧烈的震动，像七年前，她与叶鼎之，百里东君和易文君在上元夜隔着十丈人潮听见的擂鼓。

转过第七道月洞门时，叶照白的衣摆勾住紫藤花架，扯落一串将枯未枯的残花。萧若风突然驻足，她涣散的瞳孔映出他绷紧的下颌——有道新鲜血痕蜿蜒至喉结，是方才疾驰，扯动了伤口，他口中溢出鲜血。

"值...得..."她翕动的唇终于溢出气音，却被他用拇指按住。常年握剑的指腹带着薄茧，拭去她嘴角血沫的动作却轻得像拂去宣纸上的落花。

檐角灯笼的光晕里，萧若风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他解下浸透雨水的披风裹住她，丝帛裂帛声混着他低语："你见过春蚕吐丝么？"突如其来的话让叶照白怔住，腕间突然传来温热——他竟又将内力缓缓渡来。

"作茧自缚原是本能。"萧若风踏进药庐时踢翻了铜盆，清水泼在青砖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可我甘愿被这千丝万缕缚住。"药香弥漫的刹那，叶照白看见他左肩渗血的绷带——那不知是何时的旧伤，此刻又添新红。

药庐烛火被灌进来的夜风扑得摇晃，萧若风将她抱上榻。松木床沿刻着的青鸾纹硌在他手肘。

"去请陈太医走密道。"他扯断腰间印信扔给刚入府跟随而来的叶啸鹰，金丝楠木窗柩映出他侧脸时，恰有惊雷劈亮半边天空。照亮整个药庐。

锦被上的忍冬花纹路贴着脊背发凉，萧若风却把她的手捂在掌心。常年握剑的薄茧摩挲着她虎口旧伤，烛泪滴在鎏金烛台底座，凝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她这才看清他腕骨处有道新鲜的刀伤，皮肉翻卷着还在渗血。

"疼就咬住。"他忽然将左臂递到她唇边，雪色中衣袖口染着暗红。叶照白摇头时扯动肩头箭伤，血腥气漫过喉头的瞬间，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交握的指间。她怔怔望着萧若风低垂的眉眼，才发现他睫毛上凝的不是雨水。

缠枝莲花灯罩被风吹得转了个方向，萧若风半边脸浸在阴影里。他忽然用指节蹭过她鼻尖，沾走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我今日说的那些话，你..."尾音消融在突然贴近的距离里，叶照白看见他瞳孔中摇晃的自己，鬓发散乱如他们初遇那日的雨中白海棠。

门外传来急雨敲打竹叶的声响，萧若风却在此刻解开束发的银丝绦。鸦青发丝垂落肩头时，叶照白指尖触到他后颈旧疤。

"别动。"萧若风突然压住她颤抖的指尖，掌心温度透过两人相贴肌肤传来。

叶照白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正贴着他心口，那里跳动的节奏缓缓传来。

等待大夫的过程，萧若风声音低沉温柔，缓缓讲述有关他的一切，趣事，糗事。还有遇见她后，他的心事。

叶照白静静听着，墙壁上，两人影子随烛火微微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