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如同疯狂的巨兽,吞噬了天地间的所有声音,只剩下骇人的咆哮。雨水冰冷刺骨,抽打在脸上生疼。泥泞的山路在暴雨冲刷下如同陷阱,每一步都充满危险。
“这边!快!那边有个山洞!”苏新皓在风雨中指着不远处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大喊,声音被狂风撕碎。
四人相互搀扶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了那个狭窄的山洞。洞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土腥气。洞外,狂风暴雨依旧肆虐,仿佛要将整个岛屿撕碎。
“清点人数!有没有人受伤?”苏新皓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喘息。
“我没事!”左航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还算镇定。
“安全。”朱志鑫的声音依旧沉稳,他摸索着打开腕表上的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了逼仄的空间。
张泽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大口喘着气,浑身湿透,冰冷刺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裤兜——空的!心猛地一沉!铃兰胸针呢?!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那是母亲留下的念想!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与过去那点温暖相关的实物!他像疯了一样在湿透的裤兜里翻找,不顾冰冷和泥泞。
“怎么了小宝?”苏新皓察觉到他的异样。
“胸针…铃兰胸针…不见了!”张泽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绝望,那是一种比失去张极更甚的恐慌,仿佛最后一点寄托也被这无情的风雨夺走。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一只沾满泥泞的手伸到他面前,掌心静静躺着那枚小小的、沾着泥点的银质铃兰胸针。微弱的光线下,它依旧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是朱志鑫。他沉默地将胸针放进张泽禹冰冷颤抖的手心,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进来时,在你脚边捡到的。抓紧了,别再丢。”
冰冷的金属落入掌心,带着朱志鑫掌心的微温。张泽禹死死攥住它,仿佛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冰冷的金属贴着滚烫的掌心,那点微弱的暖意,竟比洞外肆虐的风暴更清晰地烙印在心上。 失而复得的铃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强撑多日的硬壳。所有刻意压制的恐惧、疲惫、委屈、以及对张极那复杂难言却从未真正熄灭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情绪崩溃的洪流。他将脸深深埋进紧握着铃兰胸针的掌心,压抑了许久的呜咽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狭窄的山洞里低低回荡,混合着洞外狂暴的风雨声,显得格外悲怆和无助。
苏新皓默默地将一件还算干燥的外套披在他颤抖的肩膀上。
左航靠过来,用自己同样湿透却带着体温的身体紧紧挨着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朱志鑫则守在洞口附近,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雨势,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雨的咆哮、海浪的怒吼,和张泽禹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低泣。在这与世隔绝的孤岛绝境,在生死未卜的风暴中心,他紧紧攥着那枚失而复得的铃兰胸针,像一个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任由积压的痛苦和脆弱奔涌而出。
与此同时,岛外早已因这场突如其来的超强风暴陷入混乱。新闻滚动播报着“音浪岛”遭遇极端天气袭击,通讯中断,人员失联的消息。焦虑和恐慌在等待的亲友中蔓延。
张极的公寓一片狼藉。手机被狠狠砸在墙上,屏幕碎裂。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疯狂地拨打着节目组总导演、制片人、甚至海岛当地救援部门的电话。得到的回复永远是:“通讯中断,正在全力搜救,请耐心等待!”
耐心?他怎么可能有耐心!当他看到新闻里模糊的受灾画面,看到悬崖区域被标注为“高危失联区”时,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张泽禹!他在那里!他可能受伤!可能被困!可能……
林子怡那张被媒体捕风捉影的照片、那个该死的保温袋引发的误会、自己对张泽禹刻意的回避和疏离……此刻都成了淬毒的刀子,反复凌迟着他的心!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解释清楚!
“妈她只是急性肠胃炎!那天林子怡是代表剧组来探病的!保温袋里是剧组送的慰问品!我他妈就是怕你担心才没说清楚!我‘不方便’是因为医生在会诊!不让你进门是因为我妈刚睡着!” 他对着空气嘶吼,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这些话他为什么不早点和他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解释这一切
他想起张泽禹打来的那通电话里,自己疲惫疏离的语气……想起保安将他拒之门外时,他该有多难过……想起他最后看到自己载着林子怡离开时,那冰冷绝望的眼神……
“张泽禹!你给我听好!你要是敢有事!我他妈……” 他猛地一拳砸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流血,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恐慌和失而复得的渴望撕扯着他,让他几乎崩溃。
“备车!去码头!不,备直升机!我要去岛上!现在!立刻!马上!” 他对着助理咆哮,眼神疯狂而决绝。什么影帝身份,什么公众形象,此刻统统被他抛在脑后。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立刻!马上!亲口告诉他一切!把他牢牢抓在手里,再也不放开!
助理被他从未有过的疯狂状态吓住,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张总!现在海况和天气,任何船只和飞机都无法靠近音浪岛!强行去就是送死啊!”
“那就联系救援队!告诉他们!不管花多少钱!用多少人!必须找到他!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张极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所顾忌的偏执。
山洞内,张泽禹的哭泣声渐渐微弱,变成了压抑的抽噎。他依旧紧紧攥着那枚铃兰胸针,仿佛那是连接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纽带。胸针的冰凉和棱角硌在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清醒的痛感。
洞外的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海浪的咆哮依旧骇人。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在潮湿的岩壁上跳动,映照着几张同样狼狈却写满担忧的脸。
“哭出来好点没?”左航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难得的温柔,“妈的,吓死老子了,还以为你只会用吉他吼,不会哭呢。”
这句笨拙的调侃,却像一道微光,刺破了张泽禹心头的阴霾。他抬起布满泪痕却异常清亮的眼睛,看着左航,看着苏新皓,看着守在洞口的朱志鑫。队友们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脸上沾着泥点,眼神却无比坚定地看着他。在这绝境之中,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安全感。
“谢谢…”张泽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他摊开掌心,那枚沾着泥点的银铃兰在微光下静静躺着。“谢谢志鑫…谢谢你们。”
苏新皓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风暴会过去的。我们都在。”
朱志鑫从洞口走回,递给他半瓶在混乱中抢救下来的矿泉水:“省着点喝。”
简单的动作,朴实的语言,却蕴含着最坚实的力量。张泽禹接过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奇异地熨帖了翻腾的心绪。他低头看着掌心的铃兰。
母亲,是你在守护我吗?在这绝望的风暴中,让这枚小小的花朵失而复得?他想起母亲温柔的笑容,想起她说过铃兰是“幸福归来”的象征。幸福……此刻在这风雨飘摇的山洞里,队友的守护,这枚失而复得的信物,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至于张极……
那个名字再次划过心头,带来的不再是撕裂般的痛楚,而是一种复杂的、沉淀后的疲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却顽固的牵念。误会也罢,欺骗也罢,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那些纠结似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还能平安出去……
如果还能再见……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掌心的铃兰。洞外的风雨依旧在咆哮,但山洞内,微弱的光芒下,四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如同风暴中顽强扎根的礁石。铃兰的微光在张泽禹掌心闪烁,仿佛预示着,无论风暴多么猛烈,有些东西,如同这深海孤岛上的生命,终究不灭。而遥远的岛外,一场为了寻回失落星辰的焦急,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