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户，元佑瞥见，烛火明灭，姜止静心看着医书，桌案上摆着铺开的银针包，姜止偶尔拈起银针试探着，她动作娴雅，不似是在拿针，而像是在赏玩观赏之物，她玉指纤纤，眉眼含笑，似是十分满足。
阿止果然是喜欢的，不枉他寻找多日，求了那位神秘的老先生几日。
元佑抬步进去。
姜止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姜止不喜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佩儿已经被她打发回房休息了。
“这么晚了，殿下还有事？”念着书是他送的，姜止好脾气道。
元佑袖中藏着一物，姜止看见了，一指他衣袖，“这是？”
元佑自袖中取出来，竟是一支梅花簪，墨色簪身，几朵梅花绽放在枝头，像极了傲然的她。
“我今日接周夫子时看见，挺配你的，就买了。阿止看看可喜欢。”
他将发簪簪到姜止鬓间，姜止着一身月白衣裙，梳着流云髻，这簪子衬得她肤色都白了些。
姜止扶了扶鬓边，“殿下有心了。”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彦儿房间的灯还亮着，没想到阿止同他一样用功，也不愧你们是姐弟。”
现在是亥时了，寻常人都该入睡了。
姜止眉头皱了皱：“芸姨娘对他寄予厚望，彦儿也是个不服输的，我信他这次定能顺利通过童试。”
她能帮彦儿，关键还得他自己争气。
只要过了童试，他就不再是一文不名的庶子，连父亲都会重视起他。
“彦儿是为了童试，阿止如此辛苦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惜女子不能参加科考，不然以阿止的才质，能得个状元也说不准，元佑不想她这么辛苦。
元佑见她穿得单薄，将披风脱下给她披上，“阿止，不若早点休息，明日再看，伤了眼睛便不好了。”
姜止微微摇头，“殿下可知，大启女子生了病会怎么办？”
这是个寻常问题，元佑不假思索，“这何须多言，请大夫便是。”
姜止愁容深了些，“那殿下可知，男女有别，京中女子生病，他们的家人会以给她请大夫为耻？”
只因世俗观念，从医的女子会被人看不起，导致大部分的大夫都是男子，男子为女子看病，多为世人所诟病，所以很多家族家中女子生了病，只能默默忍受，生死由命。
元佑生在皇家，宫中那些妃子病了会请太医，从未想过外面那些女子病了该如何。
京中女子因病未请大夫而去世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阿止的意思是，你要为这些女子治病？”
姜止点点头，“寻常的伤风自然是无妨的，有些病不方便让男大夫看，所以那些女子只能忍着，若是有了女医，便没有那些顾虑，她们也能少些痛苦。”
“本宫身为太子，却不曾考虑过女子的这些难题，是本宫的不是。”元佑一拍额头，女子也是大启的子民，怎能不顾她们的死活。
姜止见他如此，心道天下百姓有他这样的储君未尝不是件幸事。
“一个人的力量虽小，我相信只要有了先例，就会有后人效仿，总有一日，女子不用再受这些痛苦。”
人总是畏惧做那第一人，只要她开了这个先例，后人也就不怕了。
元佑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勇气，想到她的母亲林挽月也是这样一个不被世俗所牵绊的女子，果真是女肖母。
元佑从身后环抱住她，姜止知他没有恶意，没有反抗。
“百姓有阿止这样的太子妃，是他们的福气。”
所以阿止，你别走了，就做我的太子妃。
这些话元佑没有说出来，他不会强迫姜止做她不愿意的事。
夜里寒凉，姜止因看书入迷没察觉，这时想到彦儿在府里时衣服不多，也该为他备些了。
姜止道：“殿下刚才见过彦儿了，他衣服少，既然入了咱们东宫，你我做姐姐姐夫的不免要为他打算，明日就请裁缝进宫为他做几身衣服，殿下觉得如何？”
元佑觉得甚是在理，小舅子岂可亏待了。
“阿止说的甚是在理，阿止做主就是，阿止是东宫主母，东宫的掌家之权，也该交到你手上了。”
既然要她做太子妃，自己就会把一切该给她的都给她。
姜止进宫时间不多，掌家之权在一个掌事宫女兰馨手里。
次日，元佑安排兰馨移交掌家之权，兰馨姗姗来迟。
兰馨身后的宫女抱着账本，兰馨打扮耀眼，不似是宫女，更似是主子。
“东宫事一直是奴婢打理，殿下今日才告诉奴婢移交掌家权的事，太子妃海涵。”她嘴里说着歉意的话，神色却丝毫没有敬意。
兰馨指挥宫女把账本放下，便转身要走。
姜止学过掌家，掌家绝不是翻翻账本这么简单。
兰馨只给了她几本账本，显然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刚来就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是仗着掌家多年，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兰馨姑娘可是对本妃有什么不满？”
兰馨当然对她不满，自己掌家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凭什么她一进府，就要拿走这一切。
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太子妃，太子殿下怎会将她放在眼中。
她为太子殿下效力多年，这个女人算什么。
兰馨回身，“太子妃说笑了，奴婢怎敢对您不满，只是您刚进府，这管家啊，最是劳心劳力了，这种苦差事交给奴婢就行，您只管歇着就是！”
若是个无脑的，有人替自己出力，何乐而不为，可惜姜止不是个简单的。
若是图清闲，她要这掌家之权做什么。
人都是看菜下碟，她手里无权，就是个空壳太子妃，谁会将她放在眼里。
她若真这么做了，往后这东宫还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兰馨姑娘，本妃不怕苦，不是还有兰馨姑娘帮本妃吗，今日便交接清楚吧。”今日若是不交接清楚，以后兰馨定会以各种理由阻扰。
姜止语气温和，眼神里却透着不容置疑。
兰馨咬牙，竟碰见个硬主。
“既然太子妃执意要如此，奴婢只得遵命。”
姜止给佩儿使了个眼色：“佩儿，你随兰馨姑娘走一趟。”
兰馨这一去，还不知要做什么手脚，还是派人盯着为好。
佩儿会意，“是。”
兰馨恨得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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