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无尽的廊道中,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喟叹。
廊道尽头是一间圆厅,一面大镜子竖立在楼梯旁侧,中央的裂缝如爬藤布满整面墙。
在四分五裂的银色碎片里,无数个元烛一起看向我。
这里是接待剧院宾客的圆厅,也是他们的社交场所。
圆厅作为剧院的休息区域,气氛既不过分庄重,也不显得轻浮,的确是适合谈论商务的场合。
我蹙眉不解地看着那个巨大的镜子,那上面布满一层灰尘,映着我跟元烛模糊的身影。
“这面镜子这么大,覆盖了整张墙,是干什么用的?”我不解地问,“如果只为装饰或整理仪容,未免也太大了些,还是说……它有着我所不知道的用途?”
“过去的贵族常遭暗杀,于是习惯在大厅中央悬挂镜子,用来看清对手背后是否携带武器。”元烛看了看我,解释说,“如今,站在镜子前商谈,更像是袒露诚意的礼仪。”
我了然点头,随即想到了一点,问道:“原来如此,那元烛你遇到过刺杀吗?”
元烛摇摇头,“时代不同了,现在很少有商人会做自断生路的事。”
“那你练出这么好的身手,是为了什么?”
“防患于未然。”
元烛的目光深远,看向黑暗的尽头。
晦暗的光影间,楼梯另一头似乎传来了帷幕缓缓拉开的声音。
我们顺着中央楼梯,来到剧院深处的观众席。
成片的座椅年久失修,部分甚至只剩焦黑的铁架——应该是人们在逃窜中打翻了过道的烛台。
在一片灰烬的狼藉中,有一张座位堪称突兀地保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靠近角落,周围的烧灼与破坏没有波及到它。
剧院会将常客的名字书写在椅背顶端,用精致的玻璃小窗封存。
我勉强拼出上面模糊不清的花体小字——“欧涅森”。
真是个古老又优美的名字。
而这张座椅上,堂皇地摆着一封信件。那熟悉的黑色描金信纸,令我瞬间想起了元烛父亲曾收到的邀请函。
果不其然,信封的署名也是迪佩尔。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资金支持。
您喜欢我最后的作品吗?这将是一场盛大的、堪称奇迹的绝唱。
我很期待收到您的观剧感想,在您从这场热烈的华舞中幸存下来之后。
下一次再见。——迪佩尔】
末尾字迹张扬,与元夔先生收到的一模一样。
信纸上的文字疑点重重,如丝线钻入脑中,将我的思绪搅乱: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演出,为什么要用关乎生死的“幸存”二字?
迪佩尔知道这是她最后的作品?
难道《格洛瑞斯的绝唱》其实是真正的绝唱?
下一次……又是什么??
思绪至此,我背后忽然升起一阵恶寒。
元烛在不远处检查座椅,我走到他身边,交换手上的最新发现。
他将搜寻到的物品递到我手心——那是一枚甲片。
凡是经历过拉瑞斯之夜的人永远都忘不掉它的形状。
它不属于人类,却又生自人体,坚硬到可以轻而易举切断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