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北肉眼可见的吃味,笑时醒目的虎牙都被他收起,盯着你肩上的外套只字不语。
“郑北,我哥哥在吗?”
你向前走了一步,向他询问顾一燃的情况。他听后从鼻腔里挤出丝哼声,半是冷笑半是自嘲。
“他最近忙得很,怎么可能在办公室?”
你感受到他的闷闷不乐,走近几步,扯着他米黄色的衬衫下摆摇晃,像是操纵着游戏的推杆似的,瞬间将他的不悦阈值清零。
“那是我哥哥太不懂事了,郑北哥哥你作为大哥就多担待他啦,可别跟他置气。”
郑北失笑出声,指节刮蹭过你的鼻尖,方才的郁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我就先上班去了。”
姜小海平时微眯的眸似乎被他刻意睁开了,耷拉的眼角让他看上去格外无辜。在郑北面前姜小海总表现得如此纯良,不过郑北确实也吃这一套,眼见他就这样一脸的欣慰。
你顿时觉得姜小海简直是察言观色的神。
“工作辛苦啦,等之后有时间我把衣服洗干净还给你!”
你对他挥挥手,他完美的无辜神情卡顿几秒,像是卡带时的胶卷放映影像。末了,他才回以生涩的挥手,是意味着告别后再见的挥手。
“北哥!这么大雨干啥呢!”
身着雨衣的丁国柱见一群熟悉的人站在门口,正准备下班回家的他赶过来打了个招呼。
“柱子哥!”
姜小海主动而又客气地喊了声丁国柱。
“小海给咱送的咸菜嘛。”
郑北开口解释道。
“姜小海你咋来了?”
丁国柱摘下雨衣帽子,满脸疑惑,他大概是觉得仅仅是送点咸菜没必要亲自跑来一趟。
“这不是得感谢你们对我的教导跟帮助嘛。”
姜小海脸上人畜无害的神色恢复如初,你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前情,自然也无法想象姜小海会犯什么事,受到的又是怎样的教育。
不解浮现在了脸上,你视线转落在姜小海的脸上。
他微侧着身,既背着路灯打下的光线,又被伞遮住了为数不多的亮光,眸子掩藏在一团漆黑中。
“啥教导!”
丁国柱见他这么客气,感到些不好意思。
“柱子哥,正好,你尝尝,拿一个!”
“不合适吧。”
姜小海递给丁国柱一罐酱菜,脸上带笑。丁国柱虽嘴上客气,手却毫不犹豫地接下了罐子,你甚至还看到了他咽下了一口口水。
“尝尝!”
“唉呀,这色真正,北哥!”
“你拿回去再喝一口啊你。”
也不知郑北是怎么做到的,从不让人的话掉地,当下便同他们齐齐笑出了声。
“行,北哥,那我走了啊!这雨老大了你俩也早点回去吧。”
“等等国柱,小满要去看顾一燃,你家跟顾一燃新房子顺路,你送送她去。”
郑北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夜路,当下便嘱托丁国柱回家时顺带把你捎上。
真是爱事事操心,完全把你当成了小孩子。
不过他的担忧并非多余,近些日子女性走夜路遇害的案例并不在少数,今天若非你心头感觉实在不好,你也不会选择出门。
“谢谢你,郑北。”
“跟我还见外,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他拍拍你的脑袋,一时没控制住手劲,拍得你脑袋一点一点的前倾。你捉住他的大掌,抒发感动的心情被拍散了好几分。
“今晚要不要回去都给我打个电话,我开车接你,知道吗?”
郑北也意识到自己力气过大了,动作变成了抚摸你的发顶,拂起一下一下的温柔。
“你也赶紧吧!”
“我上班去了啊!”
“道滑,慢点啊!”
……
郑北与姜小海的对话在身后远去,你听到郑北再度下意识发出的关心话语,忍不住笑问走在前面的丁国柱。
“郑北一直以来都这么爱操心吗?”
“我调来的时间不长,那北哥可关心我们了,还会经常请我们吃早饭呢!”
丁国柱笑呵呵地回答你的问题,又没忍住同你分享了些专案组工作时的趣事,你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渐渐拼凑出一个更完整的郑北。
他不仅专业素质过硬,也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地关心队友们的情绪。哈岚缉毒小队是临时组建而成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前人案例可参考,全靠着自己摸索。
“不过,我们都不敢直接喊北哥大名的,那要是喊了北哥肯定得削我们说我们没大没小,也就小满你有这待遇了。”
丁国柱发自内心的感叹显然没有任何深意,你却还是没忍住感到脸红。
暴雨倾打在大地之上,伞檐滑落的雨水几乎能汇聚成河,爆裂地炸开下坠。
角落处忽然传来打斗的声响,丁国柱猛地顿下脚步,你原还感到不解,直到一声声熟悉的忍痛闷哼传入你的耳中。
“别动!”
心脏在这一刻猛地被一只大手攫住,记忆的车轮痛苦地碾过,带来一阵瞬然的空白。
小刀在路灯下折射出冰冷刺骨的寒芒,即使昏暗,也将你的双眸刺得生疼。
“把刀给我放下!”
丁国柱让你站在身后不远处,他自己则慢慢靠近持刀准备刺向顾一燃的男子。
那个身影,你至死都不会忘记,午夜梦回噩梦惊醒时,那道刽子手般的身影凌迟了你一遍又一遍。
是李文龙,此刻他就站在眼前,手上那把刀是他想用来杀死顾一燃的。
你气极,却也深知自己不能上前去拖后腿,只能死死屏住呼吸藏在原地。
身后猛地传来一阵相撞的力道,你再度反应过来时,膝盖重重擦过柏油路面,破开娇嫩的皮肉,血迹顺着雨水蜿蜒,你跌倒在地,撑在地面的手腕也划得伤痕累累。
那人停下片刻的脚步,似乎有回头看你的冲动,可很快又向前跑去。
他动作很快,你只得大喊着提醒丁国柱身后有人,他迅速经过丁国柱,毫不犹豫地向丁国柱身侧捅去。
丁国柱几乎立刻倒坐在地,你惊得几乎无暇思考,顾不上别的,赶到丁国柱身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电光火石间,丁国柱向前方摁下了手枪扳机,枪响刺破了雨夜,那阵余下的硝烟让你颤抖不已。
你哆嗦着手拨通了120,丁国柱已然脱力晕去。
顾一燃跌跌撞撞地走向丁国柱与你,他跪跌在地上,一声声喊着“国柱”。
雨水将他淋得湿透,你也同他一起在阵痛的淋漓中跌坐。
你觉得自己此刻冷静得出奇,在顾一燃身陷愧疚的漩涡中时,你已经在电话那头同工作人员告知清楚了目前的方位与伤者的情况。
“喂?怎么了小满?”
直到打给郑北时,耳中传来他的声线,你脑中名为冷静的那根弦几乎在瞬间断裂,泣不成声地组不成一句话。
“发生什么了?你和国柱出事了?”
直到顾一燃接过你手中的电话,哑着声音描述了目前的情况。你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颤抖着手取下披肩,替丁国柱做简单的包扎。
做完一切后,你泪流不止,顾一燃将你按在怀中。情绪同天际不绝的暴雨一样,肆意倾泻。
郑北离得近,比救护车先一步赶到现场,他先扶起跌坐在地泣不成声的你,又一把拉起顾一燃,冷静地撑着伞替晕倒的丁国柱挡雨。
呼吸间摄入的氧气越渐稀薄,熟悉的窒息感再度席卷你。还好没在关键时刻发病,你暗自庆幸。
你拽紧了郑北胸前的衣襟,滞缓的抬头动作蹭过他的胸膛,这不禁令他低下头看向你。
仅一眼,他似乎就清楚了你的症状,反手便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个塑料袋,如同练习过无数次般熟稔地盖在你的口鼻处。
“别怕,我来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炽热的眸光似乎可以立马驱散落雨的冷意,将过去生锈的痛苦记忆都给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