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日的风裹着潮气,往人骨缝里钻。
花黎坐在水边亭中,指尖捻着块刚磨好的毒石,石面泛着幽蓝的光,映得她眼底也添了几分冷色。下人正低着头回话,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配角“……那份医案记的是兰夫人怀羽公子时的脉案,还有出生那日的细情。徵公子说,这里头藏着能定真假的东西。”
花黎指尖的毒石转了半圈,没接话。
她自然清楚,兰夫人当年的孕事在宫门不算秘密,可真要挑错处,必是藏在这些白纸黑字里。
或许是哪次诊脉的记录透着古怪,或许是出生时辰与怀胎月数对不上,这些旁人瞧着无关紧要的细节,到了有心人的眼里,便是能掀翻局面的惊雷。
花黎将毒石丢回锦盒,发出轻响:
花黎“远徵既敢去抢,定是先摸透了些门道。”
她想起那孩子平日里翻医书时专注的模样,他精于医理,若真在那些脉案里瞧出了破绽,必然不会轻易放手。只是……后背的伤,怕是要拖慢他查探的心思了。
春水端着新沏的茶进来,见她望着潭水出神,轻声道:
春水“小姐,徵公子拿到的那半份,能看出什么吗?”
花黎端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
花黎“半份医案,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未必能串出全貌,但足够让人心疑。”
她心里清楚,远徵要的不是完整的证据,而是一个能让“宫子羽血脉存疑”的由头。
只要这疑窦生了根,宫尚角有的是办法让它发酵。
下人又道:
配角“羽公子今早让人翻了库房,许是在找剩下的半份。”
花黎抬眼望向小潭对岸的宫墙,墙头上的枯草被风吹得发抖。
花黎“他自然要找。”
她淡淡道。
花黎“这医案就像根刺,扎在谁手里都不安生。”
只是她更担心的是远徵——后背的伤疼起来最磨人,他性子急,怕是坐不住,万一因为伤势分心,反倒让那半份医案出了岔子,才是得不偿失。
金泽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
金泽“小姐,属下再去瞧瞧?”
花黎“不必。”
花黎摆手,
花黎“让春水去趟徵宫,把那瓶‘定痛膏’带去,就说……前几日配的药,治跌打损伤管用。”
春水应声而去,亭里复归安静。
风掠着潭水,搅得倒影支离破碎。花黎望着水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这医案里的细节,无论是哪处出了错,一旦被摆上台面,宫门都免不了一场动荡。
兰夫人的旧事,宫子羽的身世,远徵和宫尚角的野心……这些缠在一处,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谁都别想轻易脱身。
她不想被卷进去,可远徵后背的伤,那半份被他拼死护着的医案,都像无形的线,悄悄把她往网里拉。
罢了,左右这平静日子本就难长久,她能做的,不过是让那孩子少受点罪,别在这摊浑水里栽得太狠。
指尖的茶盏渐渐凉了,花黎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毒经。
窗外的风还在刮,只是这一次,她听出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味道。
……
角宫,没合紧的门缝里发出一阵闷哼。
宫远徵背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趴在床上,宫尚角在给他涂跌打药。
他紧紧握着床边的柱子,药酒擦过瘀青处,他疼得咬紧牙关,引得青筋暴起。
金繁那几招都是死手,让他几乎内伤,宫远徵咬着牙:
宫远徵“区区绿玉侍怎么会如此厉害?”
宫远徵一方面是疑惑,一方面怕哥哥笑话,
宫远徵“按他的实力,至少也是个黄玉侍!”
宫尚角“我回头查一下金繁。”
宫尚角涂好药,把宫远徵的衣服拉好。
宫远徵目光里有些愧疚:
宫远徵“哥,医案我只拿到一半,要怎么指证宫子羽——”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宫尚角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目光凝重地转向门口。
门堪堪掩着,宫远徵闭上嘴巴,看向地面的缝隙,那里露出一个虚虚的影子,两人脸上均闪过一丝异常。
房门被迅猛推开,宫尚角闪到门外。
门外庭院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静谧,日光大亮,空无一人。因此,房间门口那一声碗盏碎裂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分明。
人影虚晃,宫尚角再度闪身,贴近了站在门口的上官浅,一把扣住她手腕。托盘和瓷碗摔落,里面的汤汁洒了一地。
上官浅“宫二先生,你把我拽疼了。”
宫尚角的眼神既冰冷又危险,手依旧没有松开。
方才他与宫远徵说到医案的事,门口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竟是上官浅。
宫尚角“你偷听了多久?”
说完,他看到上官浅手上握着一个瓷瓶。
宫尚角“这是什么?”
上官浅的眉头扭曲,她忍着手里的疼回答:
上官浅“药油。”
宫尚角眼睛一眯:
宫尚角“你果然在偷听。”
上官浅委屈地弯下唇角:
上官浅“方才徵公子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身上带伤,就想着拿瓶药油过来,却不想在门口无意中听到了一些……”
宫远徵走过来,满脸不悦:
宫远徵“哼,无意?”
她没有继续解释久久站在门口的原因,只是话锋一改,突然说:
上官浅“角公子,我有办法把东西拿回来……”
宫尚角幽幽地问:
宫尚角“你听到了多少?”
他的面色依然冷峻,但手已经松开了。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上官浅眼角余光一抬,瞥见那抹青绿色裙角,便知是花黎身边的春水。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在袖中轻轻蜷了蜷,面上却浮出几分自然的温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上官浅“花黎姐姐派人过来了。”
这一句看似寻常的话,却悄然将自己与花黎的关联点出,既不显得刻意,又隐隐透着几分熟稔。
她清楚,提及花黎,总能让宫尚角的态度有所收敛,同时也能借春水的出现,巧妙地转移方才被撞破的尴尬。
宫尚角果然眸色沉了沉,目光掠过春水走近的身影,又落回上官浅脸上,
上官浅微微颔首,没有理会宫尚角的冰冷,识时务的告辞离去,不做这个碍眼的人。
转身时,目光在春水身上极快地扫过,那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一闪而过的审视,随即若无其事地离去。
宫尚角目光落在离去的上官浅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上官浅那点心思,他岂会不知,不过是借花黎做筏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