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棱，熙熙攘攘的落到了窗旁开的极好的一盆兰花之上。
屋里点着香，烟气廖廖娉婷。
雾姬夫人同宫子羽与宫紫商谈及往事，谈及那郁郁而终的兰草，谈及那念念不可及之人……
宫紫商叹了一口气，说：
宫紫商“没想到兰夫人的故事竟是这样……太难受了，比我前几日看话本还难受……”
宫子羽表情触动，声音有些低哑：
宫子羽“我一直不知道在母亲心里究竟如何看待我……”
雾姬夫人温声劝慰：
雾姬夫人“有爱，亦有不甘，更多的是挣扎和自我矛盾。兰夫人原本蕙质兰心，终是执念太深，困住了自己。”
宫子羽沉默不语，眼中情绪翻涌。
雾姬夫人继续道：
雾姬夫人“兰夫人走后，你父亲便娶了我作续弦。我明白，他更多是担心你年幼失恃，而我毕竟曾贴身侍奉你母亲，由我来抚养照顾你，不至于让你孤单。”
宫子羽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与一丝委屈：
宫子羽“那父亲为何待我那般冷漠？”
雾姬夫人语气温和却坚定：
雾姬夫人“你那时年纪尚小，怎懂得他严厉背后的苦心。自你母亲离世，你终日啼哭、胆怯脆弱，他便觉得不能再一味宠溺放纵，想让你学会独立坚强。”
她微微停顿，目光深远，
雾姬夫人“宫门中的成长，从不只有一种模样。有人得到的是温言软语的呵护，有人得到的却是冷铁般的磨砺。你父亲对你，对……其他孩子，皆是如此。方式虽殊，其心一也。”
宫紫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轻声道：
宫紫商“是啊，就像花……”
她突然收住话头，瞥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云为衫，转而道：
宫紫商“子羽弟弟，老执刃是爱你的。如今既明白了，就别再整日愁眉不展了。”
雾姬夫人亦将未尽之语咽下，轻叹道：
雾姬夫人“你父亲信我，我自然也不可辜负他与你母亲。你虽非我亲生，但我早将你视如己出。”
宫子羽望着夫人，一脸感激：
宫子羽“是。子羽一直记得，从小到大，生病委屈、任性耍赖，都是姨娘在身边耐心呵护。我真心感激您，也早已将您当作至亲。”
殿内烛火柔和，雾姬夫人的话音落下不久，一段被岁月尘封的记忆悄然浮现。
那是初春一个微寒的清晨，天光未大明，前山的侧门悄无声息地开启。
一个纤细的身影跟着侍卫走了进来，约莫八九岁的模样，便是初来乍到的花黎。在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同样年纪、穿着素净衣裙的小侍女，低眉顺眼，姿态恭谨。
花黎穿着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料子普通，却异常洁净。
晨光熹微，勾勒出她略显清瘦却已然精致的侧脸轮廓，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偏上处生着一颗极小的朱砂痣，颜色鲜妍，宛如雪地点落的红梅，为她沉静的面容平添了一丝说不清的韵致。
她步履很稳，每一步都悄无声息，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眸平静地掠过周遭，目光深处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疏离和审度。
与她二人形单影只的寂静形成微妙对比的，是远处主院方向隐约飘来的喧嚣。
那是宫门在为年幼的少主宫子羽庆祝生辰。
那份遥不可及的繁华与温暖，似乎并未在花黎沉静如水的眼眸中激起半分涟漪。
她们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跟着引路人，走在巨大的廊檐阴影下。
这两抹清冷的身影，一主一仆，仿佛自带一方无形的界限，与周遭的一切欢闹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
……
那时花黎九岁，宫子羽刚出生不久。
一个是宫门执刃备受宠爱的嫡长子，一个是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能唤的宫门异姓之人。
是的，花黎作为当时花长老的独女，破例从后山来到前山，却只是用花族旁系的名号。
当然，花黎本人并不在意这一点就是了。
但终究是走的坎坷了些，所以为了稳妥，为了不惹是非，亦不沾染是非。
初来前山的她选择沉默待人，在宫门存在感极低。
每日只用心做事，发奋练功。然后在老执刃宫鸿羽面前刷刷存在感，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从那个连侍卫宫女都能欺负，针对苛待的花黎，变成了如今在宫门乃至江湖都有些地位的花黎。
她用了二十年。
几经生死的二十年。
在宫门，没有人是全然顺风顺水的，只要他在宫门之中，就必然会被卷进波折。
连宫子羽都不例外。
花黎曾经常常在想。
这一世，她要是没有投胎到宫门，只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会不会不一样？
面对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
但没有答案，或许也是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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