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林薇的手指冰冷而僵硬，几乎握不住那部崭新的手机。屏幕上倒映出她苍白失措的脸，像一个等待被输入指令的提线木偶。

白芊芊就站在她面前，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她每一丝恐惧和挣扎。那抹冰冷的笑意始终挂在唇角，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或者说……一件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祭品。

“需要我帮你拟稿吗？”白芊芊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或者，你自己来？毕竟，真情实感才最动人，不是吗？”

林薇的指尖颤抖着，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向那个可能已经被顾家完全控制的家里求救？这无异于将自己剥皮拆骨，亲自送到敌人的砧板上！

她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让她几乎口不择言：“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就为了报复顾琛？就因为他上辈子可能对不起你？你就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吗？！你简直是个疯子！”

“上辈子？”白芊芊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蛇瞳般的眼睛微微眯起，那点冰冷的笑意骤然消失，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随之骤降。

她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股之前被收敛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戾气瞬间爆发开来，压得林薇呼吸一窒，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你以为，”白芊芊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是之前的淡漠或嘲弄，而是变成了一种从地狱深处渗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嘶哑，“你以为你知道什么是地狱？”

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打人，而是快如闪电般攥住了林薇受伤的那只手腕！

“呃！”林薇痛得闷哼一声，感觉伤口仿佛被再次撕裂，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白芊芊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冰冷而有力，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她强行将林薇的手举到两人之间，迫使她看着那肮脏的、渗着血污的纱布。

“这点伤？”白芊芊嗤笑一声，那笑声尖锐而扭曲，“这就让你觉得痛了？这就让你觉得是地狱了？”

她的脸逼近林薇，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或算计精明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林薇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黑暗浪潮。那是无数痛苦、绝望和疯狂沉淀后形成的、最深沉的恶意。

“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地狱不是被扔进海里喂鱼，那太痛快了。”

“地狱是被你掏心掏肺爱着、信任着的人，亲手推进炼狱！是你挣扎着爬回来，却发现全世界都认为你疯了、你错了！是你眼睁睁看着唯一在乎你的人因你而死，你却连哭都不敢出声！”

她的手指收紧，林薇痛得几乎晕厥，感觉骨头都在呻吟。

“是被锁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每天听着他们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你，你病了，你需要‘治疗’，你需要忘记那些‘不存在的’伤害！是那些冰冷的针头、那些让你浑身抽搐的电击、那些吃了就让人变成行尸走肉的药片！”

白芊芊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底的血色越来越浓，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幻象。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狂暴。

“是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你，却只换来更肆无忌惮的嘲笑和玩弄！是你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逃出来，却发现外面阳光下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在笑着看你笑话、随时准备把你抓回去的帮凶！”

她猛地甩开林薇的手，力道之大让林薇踉跄着撞在身后的墙上，眼前发黑。

白芊芊站直身体，胸口微微起伏，但脸上的癫狂和血色却在迅速褪去，重新凝结成一种更深的、死寂的冰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控只是幻觉。

但她眼底残留的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却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恐惧。

“你说我疯了？”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瘆人，“对，我是疯了。”

“从我被他们按着头，溺毙在自家浴缸里，最后听到的话是‘安心去吧，你的股份和一切，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那一刻起……”

她顿了顿，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虚空，仿佛在看另一个世界。

“那个傻乎乎相信爱情、相信亲情、最后死得像个笑话的白芊芊，就已经疯了，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她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瑟瑟发抖的林薇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是从地狱灰烬里爬回来的一缕恶鬼。”

“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把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和背叛，十倍、百倍地奉还。”

“所以，别跟我谈疯狂，也别跟我讨价还价。”

白芊芊缓缓走到茶几旁，拿起那部手机，再次递到林薇面前。动作缓慢，却带着千钧之力。

“拿起手机。”

“按照我说的做。”

“这不是请求，是通知。”

“要么，跟我一起把这人间变成他们的地狱。”

“要么……”

她微微偏头，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细微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我现在就送你回你该去的‘剧情终点’——公海。我保证，这一次，不会有任何‘意外’。”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手腕上的剧痛和白芊芊话语里描绘的那幅血腥绝望的地狱图景，像冰水一样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

她终于亲眼看到了这个女人完美面具下隐藏的、腐烂流脓的伤口和那足以焚烧一切的黑色火焰。

那不是疯狂。

那是比疯狂更可怕的、从死亡和背叛的灰烬中淬炼出的、冰冷而坚定的毁灭意志。

她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揣度的对手。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伸出手，接过了那部手机。这一次，她的手不再颤抖，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死寂的冰冷。

白芊芊看着她，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

“很好。”

她开始口述那条注定会将林薇推入另一个深渊的求救信息，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失控的恶鬼从未存在过。

但林薇知道，那恶鬼一直都在。

而她，已经半只脚踩进了恶鬼为她量身定制的、名为“复仇”的炼狱之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