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伏在人怀中,耳尖渐渐红了,由人抱着,再没像往常那样推拒。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气自己无用。若我能早点恢复功力,你便不用带伤涉险……在合欢宗和北牧找上门来的时候,至少我也能和他们拼上一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的躲。”
他低头蹭去眼尾潮气,方才听了晏无师那一番肺腑之言,亦是心头激荡,自小修道本不该动这世俗之情,更何况他并非寻常之人,正派与魔门更不该有太多牵扯,可如今……摇了摇头,抛开乱糟糟的思绪,红着脸主动去牵他的手,温言道。
“这里风大,你有伤在身更不可受凉。先回房,我替你上药。”
“伤口太深,几乎露骨,会不会吓到你?”
晏无师握住沈峤的手一步一步跟着他回了主卧,坐在榻上抬眸看向他,乖巧的眨了眨眼睛
“阿峤可要轻点~本座怕疼”
解开外袍,自肩滑落。
待药接触到伤口的时候,晏无师猝不及防的猛颤了一下,额角布满了冷汗,紧咬牙关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
“唔…嘶”
实在是扛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昏了过去
“这是哪里的话?当日我跌落山崖,摔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你也从没嫌弃过我不是么。”
沈峤拉着人回到卧房,侍女送来了伤药,布带和热水等物就悄悄地退出房门。
扶着人坐到榻上,点亮了灯烛,又用烈酒洗净双手,这才近前挨着人坐下。拢起跳动的烛焰细看,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血渍已经干涸,有些皮肉肿胀泛白
“好,我尽量轻些,你忍着点。究竟是谁下这样的狠手……伤口太深,有化脓的迹象,好在这一刀没有伤到筋骨,刀上也没有带毒,否则就麻烦了。”
沈峤拿起沾了烈酒的绵布轻拭血污,掌下的肌肉颤抖的厉害,快速清理了创口,敷上金疮药。药膏才触碰到那伤,他猛的颤抖起来
“晏宗主……!”
上前搂住人细瞧,晏无师牙关咬紧,双目紧闭,面色泛白,满头俱是冷汗。
扣住手腕探了脉息,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些,小心翼翼给人抹完了药包扎起来。
扶着昏睡的人趴伏在榻上,自己则洗去手上的药物和血污,写下一张方子请侍女抓药熬煮,时间紧急,也不必慢慢的熬了,就猛火煎药,煮开一刻便可送来。
等侍女送了汤药来,便也上榻盘膝而坐,让人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揽着人,一手端起那只瓷碗,噙了一口汤药,覆唇撬开齿关,将那还温热着的药缓缓渡到他口中。
味蕾被药的苦味激到,晏无师下意识咬紧牙关,试图阻止药汤的渡入。
可一个重伤之人,又怎会反抗得了已恢复到三四成功力的他。就这么就着他的口,百般不愿的咽下一口接着一口的苦涩汤药
“唔…”
他疲惫的双眼颤了颤,似要睁开却软绵无力,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与颤抖,可见疼的不轻…又或许,在他面前不愿故作坚强,愿意做那年少少年
“阿…峤……你,多亲一亲我,好不好?我疼,我…疼…”
晏无师鼻息闷沉,一行清泪划过脸,而自己并无感觉,脊背上带来的疼痛并不好受,因此睡得并不安稳若不喝药,伤处溃烂便可能危及性命,只好狠下心来,硬生生的把汤药都喂到他口中。
晏无师向来刚强桀骜,似乎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也会露出如此无助的一面。
沈峤心头一酸,好像给人重重捶了一下。
“晏郎,我在,没事的……”
他搂着颤抖的人低下头去,从眉骨到面颊,一点点吻去他面上的泪水
“你太累了,需要好生歇一歇。睡吧,我哪儿都不去,只在这里守着你。”
那汤药里掺了安神助眠的药草,可以减轻他的痛楚。拧了热手巾,为他细细擦净手脸,恐他夜间发热,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昏睡的人,每隔三个时辰便喂一次汤药。
眼看天色渐明,晏无师又累又困便伏在榻前囫囵睡去扶着发胀脑袋晃了晃,待到清醒才发现自己趴伏在榻上,眼睛发酸发干不太舒服,好似哭过了
“本座…哭过?”
他将视线挪到一边,看到睡在榻边的人无奈笑了一声,把人抱到榻内掖好被子。本想伸个懒腰,突然止住了动作,咬了咬牙恨不得捶地
“疼…疼”
晏无师呼吸慢了一拍,脸色煞白。
人在睡着,撑着受伤的身体缓慢移动,寻到了谢陵,说了合欢宗与天台宗的去向,正在急剧向这里靠近,北牧则去了玄都山,想是去通知郁蔼来一起灭了浣月宗
“………阿峤,你来了。辛苦了,坐吧”
晏无师见他来,引他坐在身旁
“我们说的,想必你也听到了…本座如今身受重伤,体内余毒尚存魔心处,我得闭关三日,将其逼出…才能化去浣月宗这一灾难。所以…阿峤,为我护法可好?”
睡梦中骤然惊醒,沈峤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还好端端地盖着被子。
“晏宗主……”
他定了定神,下意识往身侧摸去,被褥是冷的,那人却不知到何处去了。心中一紧赶忙掀开被子下榻,匆匆忙忙追了出去。
迎面遇到一名侍女,经她指点,才知晏无师是寻谢陵说话去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请侍女做些清淡的饭食来,自己则向厢房走去。
隔着那道门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略一犹豫,叩门入内。
“晏宗主,谢郎君,你们说的事我都已经听到了。郁蔼和北牧走的很近,我担心玄都山的其他人也会被他绑上战车。”
沈峤搭上他的手腕,指下脉搏已不似昨日那边凌乱了,想是汤药起了作用,点头应允
“好,你放心,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己所能。晏宗主,未免毒质扩散,稍后我会配一副药为你护住心脉,你再运功逼毒,便可事半功倍了。”
“你大可放心,探子来报,玄都山其他人,除了普通弟子与谭元春,你剩余的师弟师妹和长老都不会参与”
晏无师听他如此在乎自己,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笑意止不住的在脸上展现出来,令谢陵看了都直呼羡慕
“好,期间谢陵会代劳一切。事不宜迟,算过时间,合欢宗与天台宗大约七日、北牧十日,这段时间你们筹备好所需的东西,监督好弟子的修炼”
坐起身,还没走几步便脱力的步伐有些不稳,好在身边有他。晏无师侧眸看了沈峤一眼
“麻烦了,阿峤,待一切结束,我就跟你完婚,让你做我浣月宗的宗主夫人”
晏无师在人额角吻了一下,随后同他回了屋。服下药便闭了五感,以免被打扰。
“大师兄也要和郁蔼一起来么。”
沈峤微微蹙眉,大师兄在门派中向来是个低调老实的存在,他怎会答应郁蔼,带着众弟子来做这等趁人之危的事呢?压下心底思绪
“我都省得。为了慎重起见,最好找一处隐蔽的所在闭关。北牧人阴险凶狠,又爱用毒药害人,咱们不可不防。”
商量已毕,沈峤跟着两人站起身来。许是坐久了忽然起身,他脚步不稳,见状忙上前牢牢扶住。
温柔的吻落到额角,微一愣神,触及谢陵促狭的目光也羞红了脸。准备好了诸多所需之物,与他二人用过了饭食,便扶着人进了一处密室。
“谢郎君,我需在此护法,外间的事就拜托你了。”
沈峤和谢陵约定了敲门的信号,密室大门缓缓封闭,那边晏无师也已经服下了汤药,稍稍松了口气,手扶长剑跪坐在门边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