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的琵琶放在衣柜最里层已经三个月了。
黑色的琴盒上落了一层薄灰，她小心地擦拭干净，指尖轻抚盒扣，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微微颤抖。自从听说星耀集团每年年底都会举办员工才艺表演，她就开始秘密准备，每天下班回家后练习到深夜。
"你真的要弹琵琶？"陈露咬着吸管，眼睛瞪得圆圆的，"那可是高难度乐器。"
许佳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办公桌上模拟轮指的指法："学了十二年，大学后就没碰过了。"
"哇哦，深藏不露啊。"陈露凑近，压低声音，"为了刘总监？"
许佳的耳尖瞬间变红，她没有否认。入职半年，她已经从市场部的小助理晋升为项目专员，但和刘耀文的接触仍然屈指可数。除了那次汇报会上的一问一答，就只有电梯间偶尔的擦肩而过。每次相遇，刘耀文的目光都像越过一件家具般掠过她，没有任何认出她的迹象。
"节目报名表今天截止，"陈露滑动手机屏幕，"我帮你交？"
许佳深吸一口气，接过手机，在表演节目一栏郑重地填上"琵琶独奏《春江花月夜》"。电击发送的瞬间，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祝你一战成名。"陈露挤挤眼睛，"不过先说好，要是刘总监因此看上你了，得请我吃饭。"
许佳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不指望刘耀文会因此喜欢上她，只希望能在他记忆里留下一点印象，哪怕只是"那个会弹琵琶的员工"也好。
接下来的日子，许佳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白天全力工作，晚上拼命练琴。她的指尖很快磨出了水泡，水泡又变成茧，有时弹得太久，指腹会渗出血丝，染红琴弦。但她不在乎，疼痛反而让她感觉真实，仿佛这种自虐般的付出能缩短她和刘耀文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
晚会前一周，公司邮件公布了节目单。午休时，办公室的同事们围着电脑议论纷纷。
"许佳居然会弹琵琶？"业务部的小王挑眉，"看不出来啊。"
"人家可是多才多艺，"陈露立刻替她反击，"不像某些人只会酸。"
许佳默默回到自己工位，假装没听见这些议论。她早已习惯做人群中的透明人，但这次，她希望自己能被看见——被那个人看见。
晚会前一天晚上，许佳失眠了。她反复检查明天要穿的旗袍——墨绿色真丝面料，绣着暗纹的梅花，是母亲送给她的大学毕业礼物。琵琶已经调好音，指甲也修剪打磨到最适合弹拨的长度。一切准备就绪，除了她狂跳不止的心脏。
"别紧张，就当是在家练习。"她对着浴室镜子自言自语，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在轻微发抖。
镜子里的女孩有一张清秀的脸，不算惊艳但很耐看。许佳轻轻抚摸自己的眉眼，想象明天刘耀文会如何看这张脸。也许，只是也许，他会觉得有点眼熟？
晚会当天，许佳请了半天假。陈露带着化妆包来到她家，信誓旦旦要让她"惊艳全场"。
"相信我，"陈露一边给许佳涂底妆一边说，"今晚之后，刘总监不记住你都难。"
许佳闭着眼睛任由陈露摆布，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当化妆刷扫过她的眼睑时，她突然想起高中那次元旦晚会，她躲在后台看刘耀文弹钢琴的样子。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角色会对调，换成她在台上表演，而他在台下观看。
"睁眼。"陈露命令道。
许佳缓缓睁开眼睛，镜中的自己让她愣住了。陈露没有用浓重的舞台妆，而是突出了她五官的优点——眉毛被修得纤细有型，眼线微微上挑却不夸张，唇色是低调的豆沙红。整个妆容精致却不刻意，反而衬得她气质出众。
"这...这是我吗？"许佳小声问。
陈露得意地笑了："底子好，稍微打扮一下就发光了。来，换衣服。"
墨绿色旗袍上身的效果比许佳想象的还要好。合身的剪裁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开衩处若隐若现的小腿线条优雅而不轻浮。她站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几乎认不出镜中那个气质古典的美人。
"完美。"陈露拍手，"现在只要别在台上弹错音就行了。"
许佳抱起琵琶，做了个深呼吸。她不会弹错，每一个音符都已经深深刻在肌肉记忆里，就像刘耀文的名字深深刻在她心上一样。
星耀集团的年会在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许佳和陈露到达时，会场已经人声鼎沸。圆桌摆满了整个大厅，舞台上的LED屏幕循环播放着公司年度回顾视频。许佳的目光扫过前排的主桌，心跳漏了一拍——刘耀文已经就座，正和身旁的财务总监交谈。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领带是低调的银灰色，举手投足间尽显精英气质。
"我们的位置在那边，"陈露拉着她往右侧的桌子走，"表演人员有专用通道，七点开始签到。"
许佳点点头，小心地把琵琶放在座位上。周围已经有同事投来惊艳的目光，几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男同事甚至主动过来打招呼。她礼貌地回应，眼睛却不时瞟向前排那个身影。
"别看了，"陈露塞给她一杯果汁，"喝点东西放松一下。你是第七个节目，大概八点左右上场。"
许佳小口啜饮着果汁，喉咙却依然发干。宴会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年会正式开始。董事长致辞、年度表彰、抽奖环节...流程一项项进行，许佳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练习轮指，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才艺表演环节！"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第一个节目是由研发部带来的..."
许佳深吸一口气，抱起琵琶走向后台准备区。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个表演者，看到她进来，都投来惊讶的目光。
"哇，专业驾驶啊。"一个准备唱歌的男生吹了声口哨。
许佳勉强笑了笑，找了个角落坐下。她轻轻拨动琴弦确认音准，清脆的乐音让她稍微平静了一些。后台的电视屏幕实时转播着舞台上的表演，但她无心观看，只是不停地在脑海中复习曲谱。
"第六个节目结束后请第七个节目的许佳老师做好准备。"工作人员探头通知。
许佳站起来，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舞台上的歌声结束，掌声响起，主持人开始报幕：
"接下来有请市场部许佳为我们带来琵琶独奏《春江花月夜》！"
掌声中，许佳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她微微鞠躬，然后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将琵琶竖抱在怀中。调整姿势的几秒钟里，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准确锁定了主桌上的刘耀文——他正抬头看向舞台，表情难以辨认。
许佳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手指落在弦上。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清越如珠落玉盘。紧接着，一连串轮指如行云流水般展开，描绘出春江潮水连海平的壮阔景象。许佳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到位，每一处力度变化都恰到好处。
当进入曲子的抒情段落时，她终于敢再次看向台下。刘耀文正专注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跟着节奏轻敲。这个发现让许佳心头一热，演奏变得更加投入。她仿佛不是在舞台上表演，而是在对一个人倾诉——诉说那些年藏在日记本里的心事，那把没还的伞，那支被珍藏的笔，和所有没说出口的喜欢。
琵琶音时而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如莺语花底滑，将月夜春江的美景描绘得淋漓尽致。许佳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甚至忘记了紧张。最后一个泛音袅袅散去后，会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许佳站起身鞠躬，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刘耀文，看到他也在鼓掌，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这一个微笑，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太精彩了！"主持人走上台，"没想到我们公司还藏着这样的民乐高手。许佳，学了多久琵琶？"
"十二年。"许佳对着话筒回答，声音比想象中镇定。
"哇，专业级水准啊。"主持人转向台下，"各位领导觉得怎么样？"
镜头转向主桌，董事长笑着竖起大拇指。刘耀文则微微点头，对身旁的财务总监说了句什么，引得对方也笑起来。许佳不确定那是不是赞赏，但已经足够让她整晚睡不着觉了。
下台后，许佳被同事团团围住，称赞声不绝于耳。
"深藏不露啊许佳！"
"什么时候学的？从来没听你说过。"
"弹得真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许佳礼貌地回应着，眼睛却不断瞟向主桌方向。刘耀文已经起身，正和几位高管交谈，似乎并没有要过来和她说话的意思。一丝失落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刚才他那个微笑冲淡——至少，他注意到了她。
"表现不错。"市场部总监张毅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刘总监刚才夸你了，说市场部人才济济。"
许佳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张毅笑道，"不过别高兴太早，下周的季度报告他要求更高了。"
许佳点点头，心中的喜悦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刘耀文夸她了，虽然只是通过别人转达，但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对她表示肯定。
晚会结束后，许佳婉拒了同事们去KTV的邀请，独自抱着琵琶走向地铁站。夜风微凉，吹散了她脸上的热气。刚才的掌声和赞美还回荡在耳边，但最珍贵的还是刘耀文那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她摸出手机，给陈露发了条消息："谢谢你今天的帮忙。"
陈露秒回："不客气！看到没，刘总监一直盯着你看呢！"
许佳咬着嘴唇打字："他只是欣赏表演而已。"
"得了吧，他看你的眼神绝对不只是欣赏。"陈露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等着吧，周一上班肯定有戏。"
许佳没有回复，把手机放回包里。她知道陈露只是在打趣，刘耀文怎么可能因为一段琵琶曲就对她另眼相看？但心底还是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也许，只是也许，他会记住你的脸了。
回到家，许佳小心地把旗袍挂好，卸掉妆容。镜子里的她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许佳，只有微微发红的指尖证明着今晚的表演不是梦境。她打开床头柜，取出那本珍藏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道：
"今天刘耀文听我弹琵琶了，还对我笑了一下。就这一个笑容，值得我所有的练习和等待。"
写完后，她轻轻抚过这行字，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一刻永远留住。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她的心里也亮着一盏小小的灯，为那个可能永远都不会走向她的人。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刘耀文正坐在豪华轿车的后座，对电话那头说："查一下那个弹琵琶的员工资料，市场部的...对，叫许佳。"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刘耀文轻笑一声："挺有意思的，不是吗？那么专注的眼神...就像看着心上人一样。"
车窗外的霓虹灯闪过他俊美的侧脸，映出一双充满玩味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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