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

星耀集团的员工食堂在十二楼，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景观尽收眼底。许佳端着餐盘，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靠窗的那个固定位置——刘耀文通常在那里用餐，和几位高管一起。

今天那个位置空着。

"看什么呢？"陈露用筷子在许佳眼前晃了晃，"你家刘总今天出去应酬了，不回来吃饭。"

许佳的耳根瞬间发烫："谁、谁看了..."

"得了吧，"陈露夹走许佳餐盘里的一块糖醋排骨，"全办公室都知道你暗恋刘总。你每次看见他，脸红得跟番茄似的。"

许佳低头扒饭，不敢接话。她入职星耀集团三个月，从市场部助理做起，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刘耀文的距离。他们之间除了工作必要的交流外，几乎没有私人对话。但许佳知道刘耀文每天几点到公司，喜欢喝什么咖啡，午休时习惯看什么类型的杂志——这些细节，她都像收集珍宝一样记在心里。

"许佳。"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许佳抬头，看见业务部的小林站在桌边，手里同样端着餐盘。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这里有人吗？"小林指了指许佳对面的空位。

许佳摇摇头，小林便自然地坐了下来。他是公司有名的黄金单身汉，三十岁不到就做到了业务部副经理，长相端正，谈吐不凡，据说家里还有矿。公司里暗恋他的女同事不在少数。

"听说你上周做的市场分析报告得到了张总监的表扬。"小林开门见山地说，眼睛直视许佳，"我看了那份报告，确实很有见地。"

许佳有些意外："谢谢...你怎么会看到那份报告？"

"我特意去要来看的。"小林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的人听见，"我对你一直很关注，许佳。"

陈露在桌下踢了许佳一脚，眉毛挑得老高。许佳感到一阵尴尬，筷子在米饭里无意识地戳着。她和小林只在公司会议上见过几次，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谢谢，我只是做了分内工作。"许佳尽量保持语气平静。

小林似乎没察觉到她的不适，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认识你。正好这周末有个艺术展，我朋友给了我两张票，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食堂的嘈杂声仿佛一下子远去了。许佳感到周围几桌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这不是普通的邀约，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几乎等同于公开表白。

"我..."许佳张了张嘴，脑海中闪过刘耀文的脸。

陈露又踢了她一脚，这次力道大得多。许佳知道闺蜜的意思——小林条件这么好，换了别人早就答应了。但她心里早已被一个人占满，再容不下其他。

"抱歉，我这周末已经有安排了。"许佳轻声说，尽量让拒绝听起来不那么生硬。

小林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微笑："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说。"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陈露赶紧打圆场："小林经理别灰心，我们许佳心里可是只有刘总呢！她啊，从高中就..."

"陈露！"许佳猛地抬头，声音因惊慌而略微尖锐。

陈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捂住嘴。但为时已晚，小林的表情已经变得复杂起来，周围几桌的同事也都投来或好奇或揶揄的目光。许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餐巾纸。

"原来如此。"小林苦笑一声，"那我确实比不过。"

许佳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她转头，看见几个高管簇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食堂——刘耀文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正侧头和财务总监说着什么，显然临时改变了应酬计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许佳僵在原地，不确定刘耀文是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她看着他和那群高管走向惯常的靠窗位置，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我去趟洗手间。"许佳猛地站起身，餐盘里的饭菜几乎没动。

她需要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至少等刘耀文离开后再回来。但命运似乎偏要和她开玩笑——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刘耀文突然脱离那群高管，朝自助餐台走去，正好与许佳迎面相遇。

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四目相对。刘耀文比许佳高出大半个头，她不得不微微仰视他。这么近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水味，看见他领带上细小的暗纹，甚至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刘、刘总好。"许佳结结巴巴地开口。

刘耀文点点头，目光在她泛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吃饭呢？"

"嗯...正要回去工作。"许佳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听说你上周的报告做得不错。"刘耀文突然说。

许佳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刘耀文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平静得像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谢谢刘总。"许佳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食堂的嘈杂声、餐具碰撞声、同事的说笑声，全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许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血液冲上耳膜的轰鸣。

"许佳，"刘耀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公司不禁止办公室恋情。"

许佳猛地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但是，"刘耀文继续道，目光越过她看向小林所在的方向，"别影响工作就好。"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许佳头上。他听到了。他不仅听到了陈露的玩笑，还误会了她和小林的关系。许佳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能说什么？说她暗恋他多年？说她拒绝小林是因为心里只有他？

最终，许佳只是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嗯，不会影响工作的。"

刘耀文点点头，与她擦肩而过。许佳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机械地走回座位，发现小林已经离开，只剩下陈露一脸愧疚地看着她。

"对不起啊佳佳，我嘴太快了..."陈露小声说。

许佳摇摇头，强撑着笑了笑："没事，反正...本来也没什么。"

她拿起餐盘准备离开，余光却忍不住瞟向窗边的位置。刘耀文已经坐在那里，正优雅地用刀叉切着牛排，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像极了高中时她在礼堂偷拍的那张照片。

他还是那么耀眼，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回到办公室，许佳发现桌上多了一杯奶茶和一张便签。便签上写着："抱歉让你尴尬了，希望还是朋友。——小林"

许佳把便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留下了奶茶。她不是贪图这杯饮料，只是不想在同事面前表现得太不近人情。整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报表上的数字在眼前跳动，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许佳，这份数据核对一下。"张总监递过来一叠文件，"明天早上要用。"

许佳接过文件，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她不能因为私事影响工作，尤其是现在——刘耀文已经明确表示了"别影响工作"的态度。

下班时间，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许佳主动留下来加班，想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七点半，整层楼几乎空了，只剩下她和一个值班的保安。

"还没走？"

熟悉的声音让许佳敲键盘的手指一顿。她抬头，看见刘耀文站在她的工位旁，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松开了，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

"快做完了。"许佳轻声回答，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了。

刘耀文扫了眼她的电脑屏幕："市场部最近很忙？"

"还好..."许佳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刘总怎么也这么晚？"

"有个跨国会议，时差问题。"刘耀文简短地回答，然后话锋一转，"今天那个是业务部的小林？"

许佳的手指在键盘上僵住了。她没想到刘耀文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小林是谁。

"嗯。"许佳低声应道，不敢抬头看他。

"他条件不错。"刘耀文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价一份报表，"家里做矿产的，自己能力也强。"

许佳猛地抬头，不明白刘耀文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他站在逆光处，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我...对他没那个意思。"许佳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耀文挑了挑眉："为什么？因为陈露说的那句话？"

许佳的呼吸一滞。他果然听到了，而且记得清清楚楚。她该怎么回答？承认自己暗恋他多年？那只会让局面更加尴尬。

"我只是...暂时不想谈恋爱。"许佳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回答。

刘耀文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许佳读不懂的情绪："随你吧。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区回荡。许佳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电梯门后，才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

电脑屏幕已经自动锁屏，映出她疲惫的脸。许佳伸手触碰冰冷的屏幕，指尖划过自己镜像的轮廓。这一刻，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五年了，她追逐着同一个幻影，而那个幻影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许佳发现手机有一条未读消息。是陈露发来的："明天张总监生日，部门凑钱买礼物，每人200，我帮你垫上了。"

许佳回复了谢谢，然后看到下面还有一条："对了，听说刘总下周要去S市分公司考察，要带几个市场部的人，你可以争取一下。"

许佳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S市，那是她的家乡。如果能和刘耀文一起出差，至少能有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她打开公司内部系统，查看到底是谁负责安排随行人员。

是总裁办的李秘书。

许佳咬了咬下唇，点开通讯录找到李秘书的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她该用什么理由申请这次出差？说自己熟悉S市？还是直接承认想和刘耀文多接触？

最终，许佳放下了手机。她不想做得太明显，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尴尬之后。关灯离开办公室时，她透过玻璃窗看见城市的万家灯火，其中某一盏属于刘耀文，而它们离她那么远，就像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电梯下到一楼，许佳意外地发现小林站在大堂里，似乎在等人。看到她出来，小林快步走了过来。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他说，语气自然得仿佛白天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许佳下意识地想拒绝，但看看外面瓢泼的大雨，又看看小林真诚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小林撑开伞，小心地护着她走向停车场。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许佳偷偷看了眼小林的侧脸，发现他其实长得挺好看，轮廓分明，眼神坚毅，是那种很可靠的长相。

如果她的心里没有装着另一个人，或许会考虑这样的男生吧。

"许佳，"上车后，小林突然开口，"早上的事你别有压力。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许佳望着车窗上蜿蜒的雨痕，轻声说："小林，你很好，但我..."

"心里有人了？"小林苦笑一下，"是刘总吧？"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规律的声响。许佳没有否认，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明白了。"小林启动车子，"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今晚只是看你加班这么晚，担心你安全。"

"谢谢。"许佳真诚地说。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许佳想起高中时借给刘耀文的那把蓝伞，和伞上残留的雪松香气。那把伞至今仍被她珍藏着，就像她珍藏了五年的心意一样。

而现在，她和小林共乘一车，心里想的却还是那个对她毫不在意的人。许佳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很可悲。

"到了。"小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许佳这才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她公寓楼下。雨还在下，小林坚持送她到门口。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许佳，有时候我们执着的人，未必是适合的人。"小林最终只说了一句，"晚安。"

许佳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然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公寓里一片漆黑，安静得能听见冰箱运行的嗡嗡声。她踢掉高跟鞋，瘫在沙发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陈露发来的部门群消息，讨论明天给张总监过生日的细节。

许佳机械地回复着，思绪却飘向远方。刘耀文现在在做什么？是和某个商业伙伴共进晚餐？还是独自一人在他那间豪华公寓里处理文件？他会不会偶尔想起今天食堂里的对话？会不会对她有那么一丝好奇？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工作邮件提醒。许佳点开，发现是总裁办发来的下周出差通知。她快速浏览着名单，心跳越来越快——在市场部的随行人员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许佳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看了很久，然后放下手机，走到窗前。雨已经小了，云层间偶尔露出几颗星星。她想起小林刚才说的话，关于执着与适合的话。

但有些执着，早已深入骨髓，不是几句劝告就能放下的。就像她望向星空时，眼里始终只有最亮的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