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间,江隽感觉到自己的腿好像被人碰了碰,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从他面前走过,眼镜男见把人吵醒了,吓得说话都支支吾吾:"...不,不好意思."
江隽眼里再不见睡意,刚刚还只有两人的屋子这会子突然挤满了人.
大部队都来齐了.
江隽转头看向纪景,眉心紧锁,纪景一副事不关己,已不关心"的样子,低头把玩着一根长绳,还是红色的.纪景适时转头,冲江隽耸了耸肩:"你别看我,得问他们."说着冲坐在小椅子上画画的陶晖和陶瞮抬了抬下巴.
顺着方向,江隽看到了两个同步默契转头的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回望他,从那眼神中江隽竟然看到了委屈.不等他说话,眼镜男就抢先开了口:"是这样的,本来我们都被小姑娘的事给吓到了,就商量着决定一起待在房间里,看能不能再抓到那个人脸,结果人脸没抓到.一转头就看到这两个小鬼头站在门口盯着我们,还邀请我们去他家玩,刘勇.哦,就是那个鸡窝头,他就骂了一句,然后...然后就死了."眼镜男缩在人群里讲完了来龙去脉,江隽抬眸看着他,眼镜男看着大概也才二十出头,人有些畏畏缩缩,说话好像还带着点口音.
江隽记得,他好像就是和鸡窝头睡的一间房,亲眼看到昨晚还跟自己睡一块儿的"室友"倒在自己面前,现在还能清楚地说出事情经过,看来他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怂.
江隽从他身上收回视线,重新垂下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皮格外沉重,意志力强撑着他偏头看了眼,结果发现纪景也已经昏昏欲睡,因为坐得近,不可避免地看到纪景睫毛颤了几下,只是他单手撑着脑袋,手上还挂着那根长长的红绳,应该是陶晖、陶瞮玩的那根,站的远的还以为他在沉思.
江隽在心里轻哼了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过纪景身边时还轻轻拔了下纪景绕在指间的细绳,正是这小小的动作让纪景缓缓拍起头,看向了作乱的某人,来人还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个男孩的身后,看着他们在纸上画着线条.
两兄弟作画的姿态如出一辙,都是左手轻握画笔,右手稳稳地按住纸张,而他们笔下诞生的作品,简直就像复制粘贴般分毫不差。
这种现象的确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即便双胞胎之间存在所谓的心灵感应,也算不上稀奇,可要做到如此这般同步,甚至每一笔每一划的方向都分毫不差,就实在太过离奇了。
毫无预兆地,两个男孩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画笔,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目光聚焦在江隽身上。他们不约而同地咧开嘴角,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容纯真无邪。紧接着,两人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刚刚完成的作品,轻声说道:“哥哥,这是送给你的哦。”
纪景笑着看他,江隽没有接,只是直白道:"丑."两个小孩怔了一下,有些委屈又有点茫然,江隽却只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冷淡地看着他们,一副"关我屁事"的表情.
纪景不由地偏头笑了一下,这一笑不要紧,倒直接让两个小孩一下子回头,抿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这下子风水轮流转,轮到江隽在一旁看戏了.
纪景面对着两个诡异的小男孩,倒是饶有兴致地从他们手中抽出了那两幅画,仔细端详起来,还不忘点评一句"画得不错,挺有天赋"
江隽就这么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两孩子确实是被哄到了,又恢复了笑脸盈盈的样子,还带了一丝得意
这边无所畏惧,而另一边却胆战心惊,
"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吗?"纪景轻声问.
"不是呀,还有妈妈,只不过妈妈很忙,很少回家,所以家里大部分时间里都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陶晖说话时还失落地低下了头,声音也轻.
"你们爸爸呢?"
问这个问题时,两小孩有些疑惑地睁着眼睛,想了想才回答:"我们没有爸爸."
纪景微微向后倚靠,用手支撑着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你们可真勇敢,两个人住在这儿,难道从不感到害怕吗?”
陶晖骄傲地拍了抬头,旁边陶澈也跟着他动作,"当然不怕了,妈妈说了,我们是小男子汉,什么都不怕"说完还补了一句"而且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呀.外面还有很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保护我们呢."说完这句话后他还诡异地笑了.
众人脸色大变.
"天快黑了"陶瞮幽幽说了句.
目光转向窗外,只见天空被一层暗灰的云霭笼罩,外面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纪景转头扫了一眼,拖着调子,"都这么晚了",说着还略带些敷衍地皱了软眉,只是演技拙劣,唇角的笑意还未收回去,"我胆子有点小,不敢走夜路,可以在这住一晚吗?"说着还询问似的看着两个孩子.
第一次有客人主动提出要在此处过夜,两个孩子显得颇为惊讶,他们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纪景片刻后,才稚声稚气地问道:“当然可以呀,可是你们要睡在哪里呢?”
两个孩子开始商量,纪景倒是无所谓地伸了下懒腰,说:"我懒得动,今晚就睡沙发吧."
其他人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着窗外,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合着他们就不该来,还有在这里住一晚是什么倒霉主意,这谁敢住
他们在心中狂骂,面上却不作声.突然,人群中一阵躁动,黑汉子从里面粗鲁地挤出来,"跟这两个小鬼住一块,哼,谁知道今晚上会发生什么,老子宁愿现在走回去."说着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有了一个人打头,其他人也不再过多犹豫,纷纷涌出门去,到最后屋里只剩下纪景,江隽,谢栩安、周枍,崔知,易澜以及陶晖陶瞮两兄弟,他们看着外面一行人渐渐没入黑暗.
眼皮越来越重,睡意越来越浓;陶家两兄弟也顾不客人了,拖着困倦的身子上楼,其他人也就找了空房间
就进去睡了,纪景在沙发上早就睡得不省人事,江隽也挡不住睡意,窝在单人沙发里就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江隽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意志力支撑他微微抬起点头,却看见一道人影站在窗前,在幽幽月光的映照下,人脸苍白如纸.
江隽睫毛颤了几下,接着睁开眼,眉目清明,不见睡意,只是声音依旧又低又哑:"你干嘛?"
人脸慢慢转过来,是纪景.
"你醒了."纪景的声音也闷闷的.
江隽站起身,走到纪景面前停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问道:"发现了什么吗?"
纪景垂眸,举起手中的纸,递给了江隽,"看看."江隽接过纸,怔了一瞬,眉心紧锁,纸上是陶家两兄弟在今天画的画,画上有几团线条像是被血渍盖住了似的,看不清楚.
现在的两幅画有些不同,一张有四团血迹,而另一张只有一团.
江隽垂着的眸光深刻沉敛,倒映在玻璃上更冷了几分,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他们俩不像是双胞胎"纪景温沉的嗓音响在耳边."不是吗?"
没人接话,空气静下来,他看着他.
纪景捻了捻指肚,"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叫‘脚底不踩他人影'"江隽依旧未置一词,"一旦踩到他人影子,容易伤害他人的灵魂."
声音宛如细密的雨丝,轻柔地敲打在窗户上,轻轻撩动着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