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

清晨，王源睁开眼，第一眼就撞进王俊凯的视线。对方一手还环在自己腰上，睫毛低垂，像两把小扇子，安安静静地守着他。

“醒了？”王俊凯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他的梦。

“……老王。”王源嗓子发哑，脑袋还沉，三魂七魄都停在半空没归位。天花板白得晃眼，他眨了好几下才聚焦。

王俊凯没再说话，只抬手替他揉了揉酸软的腰。掌心贴上去，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烫得王源一哆嗦——昨晚的记忆像潮水倒灌，瞬间把空白填满。

他“刷”地一下把被子拉到头顶，只留一撮呆毛在外面，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别、别看我。”

王俊凯失笑，隔着被子把人搂紧：“都记得了？”

被窝里的人装死。

“我会负责。”王俊凯一字一句，“昨晚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当真。”

“……”被角被悄悄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双通红的耳尖。王源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我那是……酒后失控！”

“酒是果酒，三度。”王俊凯提醒。

“那也是酒！”

王俊凯不逗他了，掌心顺着他后背轻轻拍：“好好好，不吵你。先吃点东西？我买了你最爱的小笼包，还热着。”

王源这才慢慢把脑袋钻出来，眼眶还泛着水汽，却倔强地自己坐起身。刚一动，腰和腿同时抗议，他倒抽一口冷气，又跌回去。

“别逞强。”王俊凯扶住他，另一只手从床头柜上拿过药膏，“我帮你——”

“我自己来！”王源像被踩了尾巴，一把抢过药膏，结果动作太大，牵到伤处，脸瞬间皱成一团。

王俊凯叹气，把人重新按回床上，语气软得像哄小朋友：“乖，就让我当一次护工。你伤在背后，自己够不着。”

药膏清凉，指尖更凉。王源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耳根红得快滴血。王俊凯的动作轻得像羽毛，一边涂一边低声问：“疼吗？”

“……还行。”王源闷声答，尾音却发颤。

涂完药，王俊凯替他盖好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再睡会儿？我下午送你回学校。”

王源摇头，声音闷在枕芯里：“期末了，不能缺课。”

“那就听医生的，至少今天别乱跑。”王俊凯指指桌上的粥和药，“养好了，以后想怎么野都行。”

三天后，王源站在车站，王俊凯把行李递给他，欲言又止。最后只伸手揉了揉他发顶：“到了报平安。”

“知道啦。”王源转身，又回头，飞快踮脚在王俊凯下巴上碰了一下，“走了。”

王俊凯愣在原地，直到人影消失在检票口，才低头笑出声。

回学校后，王源立刻扎进图书馆。只是坐久了，起身时总会不自觉地扶一下腰，惹得和旭频频侧目。

“源儿，”某天晚上，和旭终于忍不住，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这几天……不太对啊。”

“嗯？”王源从书里抬头，一脸无辜。

“别装。”和旭说，“说实话，是不是……嗯？”

王源把书盖在脸上，倒回床上：“闭嘴。”

和旭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得，我不问。不过——”他竖起大拇指，“挺行。”

“……”

王源耳尖还红着，和旭已经收起玩笑，把话题拉回正事。

“你走第二天，韩予阳就来了。”

“找我？”

“除了你还能找谁？见你不在，脸上写满‘失望’俩字。”

“不是还有你嘛，你们可以一起打球。”

“得了吧，他冲你来的。”

“别乱说，人家又没表示过什么。”

“嘴硬。我看他快憋不住了。”

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晚上，韩予阳的电话如约而至。

他原本计划趁王源实习，多找机会相处，哪料王源一声招呼没打就消失一整周。和旭含糊地说是“去同学那儿”，韩予阳听出弦外之音，却没追问。那七天，他把所有可能猜了个遍，又一条条推翻，最后靠疯狂做题才压住给王源打电话的冲动。

直到昨天，系里突然通知：大一辅导员出国访学，由高年级学生会骨干暂代。消息一出，韩予阳第一时间报了王源所在的专业，系里秒批——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在王源返校当晚就把人约出来。

宿舍楼外，韩予阳远远就瞧见那道熟悉的瘦削身影。夜灯把王源的轮廓勾得柔和，他背着光走来，像一截清泠泠的月光。韩予阳心口不自觉收紧——哪怕见过无数次，仍会被这人的干净气质撞个措手不及。

“学长好。”王源站定，礼貌颔首，声音不高，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韩予阳苦笑：“别总这么客气，叫名字就行。”

“那……您找我，有事？”

“边走边说。”

两人沿着银杏夹道的小路慢慢晃。冬夜的风带着薄霜，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实践作业顺利么？”

“还行。”

“听说老师给了A+。”

“运气好。”

“和旭说你去找同学？玩得开心？”

“嗯，挺放松的。”

“可惜错过圣诞，不然礼物得收一摞。”——也包括我的那份。

“夸张啦。”

寒暄到此，韩予阳忽然停步，侧身看他：“下学期开始，我暂代你们辅导员，直到新老师回来。”

王源眨眨眼：“啊？”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韩予阳问得半真半假。

“对我来说，谁带都一样，我会认真完成。”王源答得坦诚。

韩予阳眼底那点微不可查的期待慢慢暗下去，却很快换上笑意：“那就好。”

“系里选您，肯定因为学长能力摆在那儿。”王源补了一句。

“小机灵鬼。”韩予阳抬手，顺势揉了揉他的发旋。掌心触到柔软的发丝，他才意识到自己越界，动作一僵。

王源也愣住——除了王俊凯和老妈，没人对他做过这个动作。两人同时沉默，空气里只剩鞋底碾碎枯叶的细响。

走到宿舍台阶前，韩予阳率先打破尴尬，轻轻拍了拍王源肩膀：“下学期合作愉快。”

王源点头，礼貌回应，却没把这事往深处想。于他而言，期末当前，所有精力都要留给复习和即将到来的大学第一个句号。至于其他，他暂时没空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