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齿轮

宋南希在TVB的茶水间续咖啡时，恰好撞见邓萃雯正捧着剧本低头蹙眉。对方刚拍完《倚天屠龙记》的夜戏，戏服还没换，淡紫色的纱裙沾了点假雪，衬得那张年轻的脸更显清丽。

“在琢磨下周的台词？”宋南希笑着递过一碟刚拆封的曲奇，“我看了你上周那场‘刺张无忌’的戏，眼神里的狠劲和委屈都藏得刚好，好多同事都在说‘这版周芷若太绝了’。”

邓萃雯眼睛一亮，放下剧本接了曲奇：“宋小姐你也看了？我昨天还在跟导演纠结，那句‘我偏要勉强’到底该带点哭腔还是咬着牙说——你觉得呢？”她年纪轻轻却没什么新人的拘谨，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对演戏的热乎劲。

“咬着牙。”宋南希靠在桌边，想起原时空里她这段戏的经典，“周芷若骨子里有股犟劲，哪怕委屈也不肯在张无忌面前露怯。咬着牙说，既够狠，又藏着被辜负的疼，更戳人。”

邓萃雯恍然大悟，拍了下剧本：“对哦！我总想着要哭才够惨，倒忘了她本就不是软性子。上次看你写的《大都会》脚本，里面那个女记者怼老板的戏，也是这种‘硬着来’的劲儿，当时就觉得写得妙！”

“你要是喜欢，下次有机会咱们合作。”宋南希笑了，“我手头在攒一个民国戏的本子，女主是留洋回来的医生，又飒又犟，倒觉得你挺合适。”

“真的？”邓萃雯眼睛更亮了，刚想说什么，助理匆匆跑进来：“萃雯，下一场试装要开始了，造型师在催呢。”

她只好抓起剧本站起来，又回头冲宋南希摆手：“那我先去忙啦！民国戏的事你可得记着！等我拍完这剧，找你细聊！”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宋南希轻轻笑了。原时空里邓萃雯因感情和事业的波折走了不少弯路，如今能在她初露锋芒时递过橄榄枝，或许就能让她的路，走得更稳些。茶水间的咖啡机嗡嗡响着，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剧本上，她忽然觉得，能这样悄悄改写些遗憾，真好。

宋南希在茶水间续咖啡时，正撞见个穿深灰工装夹克的男人靠在窗边抽烟，手里捏着本卷边的剧本，咳了两声又猛吸一口，侧脸在廊灯底下泛着疲惫——是吴孟达。他刚从《流氓大亨》的片场下来，鬓角还沾着点戏里的发胶，见她出来，忙把烟摁在窗沿的铁盒里，笑着点头：“宋小姐，来添咖啡？”

“达哥。”宋南希递过一碟刚拆的杏仁饼，“看您这剧本划得密，是在琢磨下午的戏？”她瞥见剧本页边写着“台词慢半拍，带点市井气”，想起这是他在《流氓大亨》里演的配角戏。

吴孟达摸了摸鼻子笑：“老毛病，记不住词就瞎划。说起来宋小姐，前阵子看你写的《大都会》，那几句街坊吵架的台词，活脱脱就是油麻地听来的，厉害。”他捏起块杏仁饼塞嘴里，含糊道，“我先回片场了，导演催得紧。”

宋南希点头应着，看着他揣着剧本往走廊那头走，背影在廊灯下拉得瘦长。她知道这时候的他还在跑龙套，更知道多年后他会因肝癌离世——媒体报道里说他晚年连治疗都凑不齐钱，临终前还在惦记着拍戏。刚才他咳那两声，此刻想起来像针似的扎在心口，眼泪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

“宋小姐？”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宋南希猛地回头，见是周星驰。他刚从道具间出来，手里抱着卷背景布，看见她发红的眼眶，脚步顿了顿，迟疑着问：“你怎么了？好像哭了？”

宋南希慌忙抬手擦眼睛，指尖蹭得眼皮发烫，强扯出笑：“没有，刚风从窗户吹进来，沙子迷了眼。”她转身往茶水间走，想躲开他的视线，“我洗把脸就好。”

周星驰没动，抱着背景布站在原地。他刚才远远就看见她对着墙抹眼泪，肩膀轻轻抖着，哪像是迷了眼的样子。可他不认识刚才走的那个男人，也不好多问，只等她走进茶水间，默默走到窗边，把吴孟达没摁灭的烟蒂摁实了，又把铁盒里的烟灰倒在垃圾桶里。

茶水间里，宋南希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才压下翻涌的情绪。镜子里的人眼眶通红，她想起刚才周星驰那双带着困惑的眼睛，心里更涩——他现在还不认识达哥，往后这对搭档要一起走过那么多日子，可有些结局，她连提都不敢提。

正拿纸巾擦脸，身后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转头见是周星驰，他还抱着背景布，小声说：“我妈说，迷了眼别用手揉，用手帕按按就好。”

宋南希接过手帕，指尖碰着他的手，温温的。“谢谢。”她低着头，声音还有点哑。

“真的是沙子？”他又问，语气轻得像怕惊着她。

宋南希攥紧手帕点头，没敢看他。廊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她忽然想起吴孟达刚才说“记不住词”，心里那点无力感又涌上来——如果能提醒他少抽烟，如果能让他早点注意身体，会不会……

周星驰没再追问，抱着背景布靠在门框上。直到宋南希转过身说“没事了”，他才小声道：“道具组的人说，等下要搬灯，我先过去了。”走了两步又回头，“要是还难受，我去帮你找眼药水？”

宋南希看着他，他眼里没有探究，只有点笨拙的关心，像刚才递过来的手帕一样暖。她笑了笑：“不用啦，谢谢你。”

他点点头，抱着背景布慢慢走了。宋南希站在茶水间门口，捏着那块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手帕，望着走廊尽头——刚才吴孟达走的方向，和周星驰去的方向刚好相反，可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两条线就会交到一起，只是那时的事，她现在连想都不敢深想。

傍晚的霞光把小区铁门染成暖橘色，宋南希牵着柯基球球往回走，狗绳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刚到门口，就见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刘嘉玲从车里出来——她穿条酒红色吊带裙，发尾卷着浪，手里拎着个亮片手包，侧脸在霞光里衬得格外明艳。

紧随其后下来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形挺拔，正是许晋亨。他替刘嘉玲扶着车门，低声说了句什么，刘嘉玲笑了笑，抬手理了理鬓发。

“南希，遛狗回来啦？”刘嘉玲先看见她，扬手打招呼，声音脆生生的。

宋南希牵着球球停下，笑了笑：“刚绕着海边走了圈，你才回来？”目光掠过许晋亨时，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许晋亨也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商人的疏离。

“跟朋友吃了饭。”刘嘉玲没多解释，几步走到她跟前，拍了拍球球的脑袋——小狗蹭了蹭她的手，尾巴摇得欢。“对了，晚上阿梅她们来我家打麻将，三缺一，你要不要来凑个手？”

宋南希摇摇头，指尖轻轻挠着球球的耳朵：“不了，我晚上得改个脚本，对这个实在不在行。”她是真没兴趣，更怕坐下了，看着刘嘉玲此刻鲜活的样子，想起1990年那场绑架案，心里堵得慌。

“那太可惜了。”刘嘉玲也不勉强，笑了笑，“那你忙你的，改完脚本要是饿了，来我家拿碗糖水，我让阿姨多炖点。”

“好啊，谢啦。”

刘嘉玲又跟许晋亨说了句“那我们上去吧”，两人并肩往楼道走。宋南希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刘嘉玲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嗒嗒响，许晋亨偶尔侧头跟她说话，姿态亲昵。

球球扯着狗绳往前跑，宋南希跟着走了两步，心里像压了块东西。她知道这段关系最后难成，更知道几年后那场突如其来的绑架，会给刘嘉玲留下多大的阴影。她甚至能想起穿越前看到的报道，说她被绑走时有多狼狈，获救后多久不敢独自出门。

可怎么提醒呢？总不能凭空说“几年后你会被绑架，小心点”——这话一出口，不被当成疯子才怪。

“汪！”球球突然停下，对着楼道口叫了两声。宋南希回过神，低头摸了摸它的背：“走啦，回家。”

进了单元楼，刚好碰见刘嘉玲的阿姨下楼倒垃圾，笑着跟她打招呼：“宋小姐回来啦？嘉玲说你爱吃红豆沙，我炖了一大锅呢。”

“谢谢阿姨，等我改完脚本就去拿。”宋南希笑着应了，心里却更沉了些。或许……或许不用直说。她可以偶尔“随口”提一句，说最近小区附近好像有陌生面孔晃悠，让她晚上早点回家；可以下次见她单独出门时，笑着说“我刚好也要去那边，一起走”；甚至可以找个借口，送她个小巧的报警器——就说是“朋友从国外带的，我用不上，给你防个身”。

电梯门开了，球球率先跑了进去。宋南希跟着进电梯，按下楼层键。金属门映出她的影子，她轻轻吸了口气——能做的或许不多，但哪怕只是让她多一分警惕，也好。

电梯到了楼层，她牵着球球往外走，刚掏钥匙，就听见隔壁刘嘉玲家传来笑声，混着开红酒的“啵”声。她顿了顿，打开门把球球放进去，心里默默想：至少现在，她还好好的。能多护一天，就多护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