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霞见他在楼道里僵成石像，忽然想起那只被她攥得发热的盒子，慌忙从帆布包里掏出来塞过去：“哥！这个！南希姐走前特意交代，说一定要等你知道她走了，才能给你。”
盒子是米白色丝绒的，边角还留着点被摩挲过的软痕——周星驰一眼就认出来，是去年在迪士尼乐园，他单膝跪地时举着的那只。那天晚上城堡放烟花，他攥着这盒子在旋转木马旁等她，手心汗湿了绒布，她跑过来时裙摆扫过他脚踝，他刚把戒指掏出来，她就笑着扑进他怀里，说“我愿意”，声音被烟花炸响盖了半分，却比漫天星火都亮。
他捏着盒沿的手指突然发颤，指腹蹭过熟悉的纹路，像摸到了那天她发烫的耳尖。慢慢掀开盒盖时，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里面那枚细圈钻戒还卧在丝绒托里，碎钻沾了点细尘，却仍在楼道昏黄的光里闪，像她那天眼里的笑，落了些灰，却没灭。
戒指下面压着张浅黄信纸，是她常用来写便签的那款，边角被折出个小小的爱心。他抽出来时，指尖碰着纸页，还能闻到点她惯用的橘子汽水味香水，淡得像要被晚风卷走。
“星仔，”开头还是她软乎乎的语气，字迹却比平时浅了许多，笔锋抖得厉害，像是写每个字都费了极大的劲，“这戒指你给我戴上那天，我偷偷在城堡墙角许了愿，说要戴着它，陪你拍完下一部戏，陪你去温哥华看雪，陪你把布布和球球养到老。可现在看来，许的愿太贪心啦，老天爷不许。”
“别找我呀。你胃不好，霞妹笨手笨脚，你自己记得早上热粥喝，别总啃冷面包；布布怕打雷，上次雷雨夜你抱着它坐了半宿，以后还得劳烦你；球球别给它偷喂鸡腿了，上次体检医生说它胖，你还笑它像个毛球，它委屈了好久呢——这些你都记着，好不好？”
“那天在迪士尼，你说‘以后有我’，我信的。只是我……好像等不到‘以后’了。”
“戒指你收着吧。要是以后遇到好姑娘，觉得她比我更配这戒指，就给她戴上。要是没遇到……就当是我留着陪你了。”
最后一句写得极轻，墨痕几乎要融进纸里，末尾还有个晕开的小湿圈：“星仔，要好好的。别想我。”
“遗书”两个字像冰锥砸进心里时，周星驰才发现信纸早从手里滑下去，飘在脚边。他蹲下去捡，指尖碰着那团湿痕，忽然想起那天她扑进怀里时，眼泪掉在他颈窝，也是这么烫。布布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用头蹭他的手背，球球蹲在旁边，尾巴蔫蔫地扫着他的裤脚。
他把戒指捏在掌心，冰凉的金属硌着肉，却比不上心口那阵钝痛——原来那天她笑着说“我愿意”时，早就知道，这枚戒指，她戴不了多久了。
周星驰几乎是冲出楼道的，车钥匙攥得指节发白，引擎发动时惊得布布和球球在车后座直扒窗。他没回公寓，方向盘一打就往宋南希的公司开——她总说公司最近忙，说不定是临时出差，说不定是躲在工位上跟他赌气，他得去看看，看她抬眼看见他时，是不是又会红着眼瞪他，说“你怎么来了”。
写字楼的玻璃门滑开时，前台小姑娘愣了愣：“周先生？您找南希姐吗？”
他心猛地一松，刚要点头，就听见小姑娘叹了口气：“南希姐上周就离职啦，说是要去国外休养，办手续那天还笑着说，终于能好好歇阵子了。”
“离职？”周星驰的声音发哑，“她没说去哪？”
“没呢，”旁边工位上的同事探过头，手里还捏着张离职纪念卡，“南希姐走得挺急，东西都是快递寄走的，就留了盒巧克力给我们分。对了，她走前总说累，脸色也不太好，我们还劝她别硬撑……”
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只觉得写字楼里的空调风像冰碴子往骨缝里钻。他转身往外走，脚步虚浮，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孟佳发来的消息：“周先生，您别找了，来我这儿吧，有些事……该让您知道。”
孟佳的咖啡馆关了门，角落里的沙发上，她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见他进来，眼圈先红了：“周先生，南希不让我说，但我实在……”
她把信封递过来，里面是叠厚厚的诊断书，最上面那张印着“重度再生障碍性贫血”，日期是三个月前。“南希是上个月查出来恶化的，医生说最好尽快出国做移植，可她总说再等等，等你拍完那部戏，等你生日过了……”孟佳的声音哽咽，“她怕你知道了分心，怕你看着她遭罪，更怕……最后还是留不住。”
“她总跟我说，你这辈子太拼了，该有个人安安稳稳陪你，可她现在这样，怎么陪？那天她收拾东西，盯着你送她的那只小熊看了好久，说‘我走了，他会不会忘了按时吃饭’，眼泪掉在熊耳朵上，擦了又掉……”
周星驰捏着诊断书的手在抖，纸页边缘被揉得发皱。他想起上个月她总说头晕，他以为是没休息好，硬拉着她去医院，她却笑着说“老毛病了，补补就好”；想起她吃饭时总往他碗里夹菜，自己却没吃几口，他还笑她“减肥也不能饿肚子”；想起她说“星仔，我们分开段时间吧”，语气轻得像叹气，他却以为是闹脾气……
原来那些他没在意的细节，全是她藏起来的疼。
“她在哪家医院？”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爬满了眼白，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孟佳，告诉我她在哪，我去找她。”
孟佳别过头，眼泪掉在桌布上：“她没说具体地址，只说等稳定些会联系我……周先生，她怕你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怕你难过。”
“我不难过。”周星驰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叠诊断书，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只要她在。她在哪我都去找，哪怕翻遍全世界，我也要找到她。”
窗外的天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雨。他走出咖啡馆，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刚搜的“全球血液病权威医院名录”。布布和球球还在车里等他，后座上，宋南希织了一半的狗绳掉在座位上，毛线团滚到脚边。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时，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的狠劲：“南希，你等着，我这就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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