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斜斜切进书房,把书桌一角染得暖融融的。周星驰挽着米白色衬衫袖子,正弯腰看小女儿嘉荔的语文练习册——小姑娘趴在桌上,铅笔尖在“天”字的横折钩上顿了顿,抬头小声问:“爸爸,这个钩要往哪撇呀?像不像你上次演大侠,剑收回来的弧度?”
他指尖轻轻点在纸上,笑声低低的:“差不多,但这笔尖得‘藏’着点劲儿,跟你偷藏饼干时踮脚尖似的,别太张扬。”嘉荔眼睛亮了,握着笔慢慢勾出个圆润的弧度,他伸手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头发,“比爸爸第一次写得强。”
旁边的嘉敏“啪”地把铅笔往桌上一拍,练习册翻得哗啦响。她是姐姐,却比妹妹矮小半头,此刻小脸涨得通红,眉毛拧成个疙瘩:“我不写了!这‘水’字怎么写都歪!”纸上的“水”字确实横七竖八,竖钩歪得像根打了蔫的草,旁边还涂了好几个黑疙瘩。
周星驰直起身转向她,声音收了些笑意:“嘉敏,刚教过你,竖钩要先站直再拐弯,你看妹妹都在好好试。”
“试了没用!”嘉敏把铅笔往地上一甩,笔杆在地板上蹦了两下,滚到书柜边。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得地板“吱呀”一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扯着嗓子喊:“写字太难了!我不要写!凭什么妹妹能写好我不能!”
她边喊边用手背抹眼泪,抹得脸颊一道一道的,还抬脚踢了踢椅子,活像只炸了毛的小兽。嘉荔吓了一跳,握着笔缩了缩脖子,偷偷往爸爸身后瞟。
周星驰眉头皱了皱,没去捡地上的笔,也没哄她,就站在那看着她闹,声音沉了点:“笔是用来写字的,不是扔的。难就哭?你上次拼乐高,那个城堡拼了三天都没哭,怎么写字就成小暴君了?”
嘉敏哭得更凶了,跺脚喊:“乐高好玩!写字不好玩!”
“那你哭完了吗?”他蹲下来,跟她平视,语气缓了些,但没松劲,“哭完了就把笔捡起来,爸爸再教你一遍——这次看着我的手,别光顾着发脾气,行不行?”
窗外的霞光又暗了点,书房里只剩嘉敏抽抽噎噎的声音,还有嘉荔小声劝:“姐姐,爸爸教得很耐心的,我刚才也写不好……”
宋南希把炒好的青菜盛进盘子,听见身后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果然下一秒,腰就被人从后面轻轻圈住,周星驰把下巴抵在她肩窝,声音带着点没好气的嘟囔:“这嘉敏,真是磨人精。写个作业跟打仗似的,说两句就哭,我这耐心都快被她磨没了。”
宋南希手里的锅铲没停,笑着往锅里倒蛋液,嗤啦一声响,金黄的蛋液慢慢鼓起来:“太磨人了?我看啊,你也算遇到对手了。”她侧头瞥了他一眼,眼里闪着促狭的笑,“在片场谁跟你这样啊?听说周导演一皱眉头,整个片场都不敢出声,活像个‘暴君’。怎么到女儿这儿,就歇菜了?”
“那能一样吗?”周星驰把脸埋在她颈间蹭了蹭,声音闷乎乎的,“片场是工作,她是我女儿啊。她一哭,我这心就软了,凶也不是,哄也不是,可不就歇菜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她才是小暴君,仗着我疼她,就胡来。”
“行了行了,别跟孩子置气。”宋南希把炒好的鸡蛋盛出来,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他,“快松开,油烟大。你啊,就是嘴上厉害,刚才教嘉荔写字时,不也耐着性子一笔一划教吗?”
周星驰松开手,从后面看她系着围裙的背影,厨房的灯光落在她发顶,暖融融的。他伸手帮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叹了口气却带着笑:“还不是你们娘仨,一个个都能治我。”
“知道就好。”宋南希转过身,推了推他的胸口,“快去洗手,叫孩子们吃饭了。嘉豪估计早就等不及了,刚才在宝宝椅上都哼唧好几声了。”
周星驰捏了捏她的脸颊,才转身往洗手间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等会儿吃饭,得让嘉敏多吃点,刚才哭那么久,肯定饿了。”
宋南希看着他的背影笑,摇摇头——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片场“暴君”的影子,明明就是个被女儿拿住的老父亲。
周星驰洗完手出来,往客厅一瞅,嘉敏正趴在桌边,对着作业本噘嘴——刚才写了两个“天”字,笔画还是歪歪扭扭,嘉荔在旁边拿橡皮帮她轻轻擦着,小声说“姐姐,这次撇写直一点”。
他走过去,屈指敲了敲桌面:“小暴君,别跟作业本较劲了,先过来吃饭。”
嘉敏耳朵尖,听见“小暴君”三个字,立刻抬头瞪他,眼眶还红着,却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小暴君!”嘴上虽犟,身子却已经往椅子上挪,眼睛偷偷瞟向厨房——番茄炒蛋的香味早飘过来了,她肚子正咕咕叫。
“不是?”周星驰拉过椅子坐下,看着她小大人似的模样笑,“刚才是谁哭着摔铅笔,说不写作业的?”
“那是因为作业太难了!”嘉敏辩解着,小手已经摸到了筷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宋南希端上来的番茄炒蛋,“妈妈,这个我要多吃点。”
宋南希把菜放在桌中间,又给嘉豪喂了口蒸蛋,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不说作业的事。嘉敏刚才也写了字,很认真的。”她给嘉敏夹了块鸡蛋,“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嘉敏扒拉着米饭,把鸡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爸爸才是大暴君,在片场凶人。”
“嘿,你这小丫头。”周星驰被她逗笑,也给她夹了块青菜,“我在片场那是对工作认真,跟对你可不一样。”
“都一样!”嘉敏撅着嘴,却偷偷往爸爸碗里夹了块胡萝卜——是她平时不爱吃的,“给你吃,补补脾气。”
一桌人都笑了,嘉荔也跟着抿嘴,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推给姐姐一点。嘉豪在宝宝椅上拍着小手,咿咿呀呀地跟着喊,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倒像是给这热热闹闹的饭桌,又添了点烟火气。周星驰看着女儿们的样子,心里那点被磨没的耐心,早化成了软乎乎的暖意——这小暴君,闹归闹,倒是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
饭吃到一半,嘉敏忽然想起什么,扒拉着碗里的饭抬头:“爸爸,明天幼儿园要带‘我最喜欢的东西’去分享,我能带你那个会发光的足球模型去吗?就是你上次从片场拿回来的那个。”
周星驰刚夹了一筷子青菜,闻言挑眉:“那个模型易碎,你带学校去,要是摔了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嘉敏立刻坐直身子,拍着胸脯保证,“我就放在桌上看,不拿出来跑,也不让小朋友碰!”她眼睛亮晶晶的,又凑过去拉周星驰的袖子,声音软下来,“爸爸~就一次嘛,我们班小朋友都没见过会发光的足球,我想让他们看看我爸爸拍电影用的东西。”
旁边的嘉荔也小声帮腔:“爸爸,姐姐会小心的。”
宋南希笑着帮腔:“她想去就让她带吧,早上我帮她包层泡沫纸,再嘱咐老师看着点就行。你看她那小模样,盼了好几天了。”
周星驰被女儿缠得没法,又看她一脸期待,终是松了口:“行,但说好,要是摔了,下次就不准带贵重东西去学校了。”
“知道啦!谢谢爸爸!”嘉敏立刻眉开眼笑,夹了一大块番茄炒蛋塞进嘴里,吃得腮帮子鼓鼓的。
吃完饭,嘉敏主动收拾自己的碗筷,端着碗往厨房跑,路过宝宝椅时,还不忘捏了捏弟弟嘉豪的小脸:“嘉豪,明天姐姐带发光足球回来给你看哦。”嘉豪咿咿呀呀地伸手要抓她,她笑着跳开,“等姐姐回来呀!”
周星驰靠在门框上看着,宋南希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温水:“你啊,嘴上说她是小暴君,心里比谁都疼她。”
“她那性子,不疼着点还行?”周星驰喝了口温水,看着嘉敏在厨房门口跟妈妈显摆自己会洗碗,嘴角弯着笑,“不过刚才说要带模型去学校,是想跟小朋友说‘这是我爸爸的东西’吧?这小丫头,还挺会炫耀。”
“可不是嘛,上次你去幼儿园接她,她拉着每个小朋友说‘这是我爸爸,他是拍电影的’,骄傲得不行。”宋南希笑着摇头,“别看她平时闹,心里可黏你了。你上次去台湾宣传,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你的枕头睡,说有爸爸的味道。”
周星驰心里一动,想起宣传期在酒店收到女儿发来的画——画里他举着足球,旁边三个小人围着他,歪歪扭扭写着“爸爸快回家”。他转头看向客厅,嘉敏正趴在地上跟嘉荔玩翻绳,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小声笑,嘉豪在宝宝椅上跟着拍手,屋里满是细碎的声响,却比任何庆功宴的掌声都让他踏实。
“明天我送她们去幼儿园吧,”他忽然说,“顺便把模型给嘉敏带上,再跟老师嘱咐两句。”
宋南希笑着点头:“好啊,她肯定高兴。”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落在客厅的地板上,也落在那堆散着的作业本和翻绳上。周星驰看着女儿们的背影,觉得这“小暴君”闹出来的烟火气,比银幕上的任何光影都暖。
碗筷收进厨房,水龙头哗哗响了阵,宋南希擦着手出来时,客厅里只留了盏落地灯。周星驰刚把嘉豪放进婴儿床,轻手轻脚带上门,就见宋南希窝在沙发里,捧着抱枕笑得肩膀直颤——电视里正演到刘梅举着鸡毛掸子追刘星,刘星绕着茶几跑,嘴里还喊“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嗓门又急又响。
“看什么呢,乐成这样。”他走过去坐下,顺势把她往身边揽了揽。
“《家有儿女》,你看刘星这孩子,跟咱们嘉敏一个样,嘴贫又爱闯祸。”宋南希指着屏幕,眼里还带着笑,“你看刘梅这架势,刚才教训刘星那下,跟我下午说嘉敏时是不是很像?”
电视里刘星躲到夏东海身后,夏东海护着儿子劝刘梅“有事好说”,宋南希看得更乐:“你看夏东海这护犊子的样,可不就是你嘛!下午我刚说嘉敏两句,你就急着护,跟他一模一样。”
周星驰被她说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能一样吗?刘星是真闯祸,咱们嘉敏是好心办坏事。”话虽这么说,目光落在屏幕上夏东海挡在妻儿身前的样子,倒想起下午嘉敏扑进他怀里哭的模样,嘴角不自觉软下来。
“怎么不一样?都是孩子闹,当爹的疼。”宋南希靠在他肩上,电视里刘星趁刘梅不注意做鬼脸,她又笑出声,“你说这编剧怎么这么懂家里的事?刘梅教训孩子时又气又急,转头给刘星留红烧肉那下,跟我刚才给嘉敏留番茄炒蛋似的。”
落地灯的光暖融融的,照在宋南希笑弯的眼睛上。周星驰没再说话,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电视里刘星咋咋呼呼的声音,混着她偶尔的笑声,觉得比片场的监视器安静多了。刚才收拾碗筷时还沾着的洗洁精味,此刻混着她发间的洗发水香,倒比任何香水都好闻。
“你看刘星他爸,”宋南希忽然抬头,指着屏幕里夏东海给刘星讲题的画面,“下次嘉敏写作业,你也学学他,别老跟孩子较劲。你越急,她越磨你。”
周星驰失笑:“我哪跟她较劲了?是她写个字跟打仗似的,一撇一捺能琢磨半天。”话虽这么说,却想起下午教嘉荔写字时,自己握着她的手慢慢画笔画的样子,心里软乎乎的。
电视里演到刘星帮弟弟妹妹解围,刘梅嘴上说“算你有点良心”,眼里却带着笑。宋南希叹了口气:“你说这日子啊,就跟电视剧里似的,吵吵闹闹的,倒也热乎。”
周星驰低头看她,她正盯着屏幕笑,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浅的影。他伸手关小了电视音量,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比电视剧热乎。”
窗外的夜静悄悄的,屋里只剩电视里模糊的说话声,和她靠在他肩上的轻呼吸。周星驰看着沙发旁掉的一只嘉敏的小袜子,想起孩子们睡着时匀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吵吵闹闹后的安静,比任何庆功宴的落幕都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