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豪生病

凌晨三点多，嘉豪突然在房间里哭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还夹杂着几声干呕。周星驰睡得浅，一骨碌爬起来，摸黑摸到儿子床边，刚掀开被子就闻到股酸臭味——嘉豪吐了，小脸上挂着泪珠，额头烫得吓人。

南希也醒了，手刚贴上嘉豪的额头就皱紧眉：“不对，得去医院。”她话音刚落，嘉豪又捂着肚子哼唧，身子蜷成一团，看样子是又不舒服。

两人手忙脚乱地给嘉豪换衣服，周星驰拿湿巾擦他嘴角，手都有点抖：“乖仔忍忍，爸爸抱你去看医生，很快就不疼了。”嘉豪没力气说话，就往他怀里缩，小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呼吸热乎乎的。

南希翻出病历本和退烧药，又跑到隔壁房间看嘉敏。小姑娘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妈妈，弟弟怎么了？”

“嘉豪有点不舒服，我和爸爸带他去医院，你在家看着妹妹，好不好？”南希蹲下来摸她头发，“妹妹还睡着，你别吵醒她，自己也乖乖躺好，我们很快回来。”

嘉敏点点头，小手扒着南希的袖子：“那你们路上小心，弟弟要快点好起来。”

周星驰已经抱着嘉豪走到门口，外套都没穿好，听见这话回头笑了笑，声音有点哑：“我们嘉敏真乖，是个小大人了。”

南希抓起车钥匙，帮周星驰把嘉豪抱得更稳些，两人轻手轻脚带上门。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照得嘉豪苍白的小脸更清楚，周星驰低头哄他：“没事啊，爸爸在呢，到了医院打个针就好，就像蚊子叮一下……”

话没说完，怀里的小家伙哼了一声，小手动了动，好像在抓他的衣服。南希在旁边轻声说：“别吓他，医生可能就开点药。”她拉开车门，看着周星驰小心翼翼把嘉豪放进儿童安全座椅，自己则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时特意压低了油门。

窗外的路灯一盏盏往后退，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嘉豪偶尔发出的小声啜泣。周星驰伸过手，轻轻拍着儿子的腿，心里直念叨：快点到医院，快点好起来。

到了医院急诊，护士先量了体温，38度5，又抽了指尖血。嘉豪本来就没力气，被针扎得“哇”地哭出声，小胳膊往周星驰怀里乱躲，“爸爸，不要扎……我不疼了……”

周星驰把他搂得紧紧的，用下巴蹭他汗湿的头发：“乖啊仔，就一下下，抽完血医生就知道怎么让你舒服了。”南希在旁边拿湿棉签轻轻擦他眼角的泪，轻声哄：“嘉豪最勇敢了，等下妈妈给你买你爱吃的草莓布丁，好不好？”

医生看了化验单，又摸了摸嘉豪的肚子，说是急性肠胃炎，估计是白天乱吃东西着凉了，“得吊盐水消炎，先别吃东西，等不吐了再喝点温粥。”

一听要吊盐水，嘉豪哭得更凶了，小手死死攥着周星驰的衣角，身子扭来扭去：“不要吊针！我不要！疼！”护士拿着针头过来，他干脆把脸埋进爸爸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爸爸带我走，回家……”

周星驰没辙，只好抱着他在诊室里来回走，学他平时爱听的卡通片里的声音说话：“你看，那个盐水瓶里的水像不像小精灵？它们进去帮你打坏蛋细菌呢，打完细菌，嘉豪就不肚子疼了，还能吃妈妈做的蒸蛋羹。”

南希趁机按住嘉豪的胳膊，护士动作麻利地扎好了针。针尖进去的瞬间，嘉豪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爸爸骗我！疼！呜呜……”周星驰心疼得不行，蹲在输液椅旁边，一直用手捂着他扎针的手背，“是爸爸不好，没跟你说清楚，不疼了不疼了，爸爸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讲孙悟空打妖怪……”

吊盐水要两个多小时，嘉豪哭累了，靠在周星驰怀里抽噎，眼睛红红的，时不时瞟一眼手背上的针头，生怕它“咬”自己。南希去买了瓶温水，用棉签沾着给他润嘴唇，“渴不渴？就沾一点点，不喝多。”

等吊完盐水，天都快亮了。医生说还得观察一晚，怕半夜再发烧。两人把嘉豪抱到观察室的小床上，他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着，偶尔哼唧一声。周星驰搬了张椅子坐床边，一直握着他没扎针的手，南希则趴在床边，眼睛盯着输液管里的水滴，时不时摸摸儿子的额头，看烧退了没。

后半夜嘉豪退了烧，呼吸渐渐平稳，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周星驰的手指。周星驰看着他苍白的小脸，轻轻帮他掖了掖被子，转头看见南希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就起身拿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窗外慢慢透出微光，观察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偶尔发出“嘀嘀”声。周星驰坐回床边，看着怀里睡得踏实的儿子，又看了看旁边累坏的妻子，心里踏实了些——只要孩子没事，这一夜没合眼也值了。

周星驰抱着嘉豪往停车场走，小家伙趴在他肩头，小脑袋还蔫蔫地靠着，却肯伸出小手揪他外套上的拉链头玩。路过走廊拐角的预防接种室，里头的哭声像串成了线，尖细的、洪亮的，混着家长的哄劝声飘出来，嘉豪忽然抬起头，小手指着那扇门，声音还有点哑：“爸爸，他们都在哭。”

周星驰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玻璃门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挣着要从妈妈怀里跳下来，护士举着针管在旁边等，忍不住笑了笑，低头蹭蹭儿子的软发：“他们在打预防针呢，有点疼，就哭啦。”

“哦……”嘉豪眨眨眼，忽然想起什么，小手扒着他的脖子追问，“爸爸，我小时候也打过吗？”

周星驰心里一动，真就想起他刚满六个月那次。也是在这样的房间，嘉豪那时候还软乎乎一小团，被南希抱在怀里，护士的针刚碰到胳膊，他“哇”一声就哭了，不是那种闹脾气的哭，是委屈又疼的小奶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小手攥着南希的衣服抖。他当时站在旁边，手都想伸过去替儿子挡一下，最后也只能蹲下来，用手指轻轻碰他的小脸蛋哄：“豪仔不怕，爸爸在呢。”

“嗯，你小时候也哭过。”周星驰笑着答，捏捏他的小耳垂，“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一脸，像只小花猫。”

嘉豪听得咯咯笑，又追着问：“那姐姐和妹妹也打过吗？为什么要打呀？”

“都打过。”这时南希开车过来停在路边，摇下车窗喊他们，周星驰抱着儿子坐进后座，才继续说，“打预防针是为了让身体里长‘小卫兵’呀，就像你玩的奥特曼，能把坏细菌都打跑，这样豪仔还有姐姐妹妹，就不容易生病啦。”

嘉豪似懂非懂地点头，小脑袋靠回他怀里，手指轻轻戳着自己的胳膊：“那……小卫兵现在还在吗？”

“在呀，”周星驰拍着他的背笑，“它们正帮豪仔看着身体呢，以后不乱吃零食，它们就更有力气啦。”

嘉豪赶紧点头，小手拍着胸脯：“我不吃啦！让小卫兵厉害点！”

前座的南希听着父子俩的话，回头看了眼儿子气色好多的小脸，眼里漾开笑，发动车子：“回家给你煮点小米粥，让‘小卫兵’也吃点饭，更有劲儿。”

车子缓缓开出医院，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嘉豪的小手上，他攥着周星驰的手指，小声又认真地说：“爸爸，下次打预防针，我不哭了，我给小卫兵加油。”

周星驰心里软乎乎的，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我们豪仔长大了。”

车子稳稳地开着，窗外的树影晃悠悠掠过。周星驰低头看怀里的嘉豪，小家伙正攥着他的手指打小哈欠，睫毛上还沾着点没干透的泪渍，像只刚缓过劲的小奶猫。他忽然就想起嘉敏第一次打预防针的样子——家里的大姐，那时候也才三岁。

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路蹦蹦跳跳跟着来医院，还以为是来玩的。直到护士拿出针管，她才猛地往南希身后躲，小嗓子脆生生喊：“我不打！妈妈，针会咬人的！”南希蹲下来哄她，说打完针给买草莓味的棒棒糖，她却梗着脖子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偏不肯掉下来——那股犟劲儿，倒有几分像南希。最后还是他蹲下来，假装要去抢护士手里的针管，故意皱着眉说：“这针看着好凶，爸爸帮你把它吓跑好不好？”嘉敏才被逗得“噗嗤”笑出声，趁她分神，护士飞快扎完了针。她愣了两秒才“哇”地哭出来，却一边哭一边抓着他的手问：“爸爸，你把针吓跑了吗？”

想到这儿，周星驰忍不住笑出声。怀里的嘉豪迷迷糊糊抬眼：“爸爸笑什么？”

“想起你大姐小时候打针啦。”他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又想起老二嘉荔。嘉荔比姐姐文静，打预防针时倒是没怎么闹，只是小脸煞白，紧紧抿着嘴，小手攥得紧紧的。扎针的时候没哭，拔针后却突然扑进他怀里，小声说：“爸爸，我怕。”声音软得像团棉花，把他心都揉化了，赶紧抱着她晃：“不怕不怕，荔荔最勇敢了，爸爸带你去买气球。”

还有最小的老四嘉音，去年打预防针时才一岁多，还不太懂“打针”是啥。南希抱着她，她还好奇地伸手去够护士手里的针管，小手指戳了戳针帽。直到针尖扎进胳膊，她才“啊”一声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掉，却不挣不闹，就埋在南希怀里委屈地哼唧。他当时在旁边学小狗叫，“汪汪”两声，她居然真的停了哭，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他，小嘴巴瘪着，像在问“爸爸你干嘛”，逗得护士都笑了。

“姐姐妹妹打针，也哭吗？”嘉豪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他这老三，夹在姐姐妹妹中间，倒常是听着哥哥姐姐的故事长大的。

“哭呀，不过她们后来都很勇敢。”周星驰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就像你现在一样，刚才吊盐水虽然哭了，但是没乱动，也是勇敢的小男子汉。”

嘉豪听了，小胸脯悄悄挺了挺，小手又攥紧了他的手指，没一会儿就靠在他怀里沉沉睡熟了。前座的南希回头看了眼，轻声说：“是不是想起孩子们小时候了？”

周星驰笑了笑，点头：“嗯，那时候一个个小不点，大姐嘉敏刚到我腰，老二嘉荔总躲在姐姐身后，你怀里还抱着襁褓里的嘉音，现在连老三嘉豪都能跟我犟嘴了，真快。”

车子转过街角，快到家了。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嘉豪安静的小脸上，也照在他和南希相视而笑的眼里。好像那些孩子哭闹着打针的瞬间，和此刻怀里温热的小身子一样，都是藏在日子里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