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情的婚事很热闹,满城皆知,因为赵牧掌管着金吾卫和守城军,所以这次莫情成婚,皇上会亲自来,但帝后来不了,听说那次上香回来后就受了很重的伤,虽然连蔓儿不信的,但样子总要做到。
皇上要来,自然满城的权贵也会去,原本三流的赵家,成了一流世家里的香饽饽,尤其是这位赵牧还跟当朝的丞相与晋王在巴蜀是好友,也曾救过晋王,如今晋王在皇上心目中很是看重,借着这风向,赵家成为一流世家也不远了。
傍晚回来,沈诺过来吃晚饭,连蔓儿说已经帮他在书房里准备好了被褥,夜里自然叫他睡书房去。
沈诺面色阴沉的可怕,倒也是没有说什么,同意了她,只说每日为孩子念书的事,他还是会坚持的。
连蔓儿应下他,夜里连蔓儿躺在床上,沈诺坐在一旁念书,没一会儿,连蔓儿就睡着了。
沈诺起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帮她掖好被子,出了内室。
看到喜姑,叹了口气,“明个儿赵家的喜宴,九儿也要去的,她是晋王侧妃,明个儿早上就安排马车送九儿回晋王府吧。”
喜姑点头。
沈诺走了两步,又道:“喜姑,你跟九儿一同回晋王府,在喜宴上也有个人商量。”
喜姑应下了。
第二日,连蔓儿起床,就见喜姑说要送她回晋王府,她知道今日赵府喜宴,皇上都来了,满城的权贵一个不少,晋王跟赵牧这么好,他要去的话,她不得不在他的身边。
于是梳洗后吃了早饭,就跟喜姑一同回了晋王府。
晋王府内,李易也不在,白申看到她回来,连忙将近日府上的帐务都报给了她,连蔓儿本想不接手这些内务的事,可是李易身边没有人,礼品要置办什么,李易都说等侧妃回来再说,白总管不好做事主。
连蔓儿看到帐务上对除夕夜做了计划,腊月了会有不少喜宴,也要送些礼什么的,她真的不想处理这些事情来,这些本该是府中主母来持家的。
想到这儿,她就想起了水悦,也不知水家母女回去后有没有生病,身子都好了么?今日喜宴上应该能看到吧,到时找一找看。
连蔓儿就这样处理了好半日,把一切事务处理妥当了,她也得参加赵府的喜宴了,于是换了一身代表着侧妃身份的华服,又带上了翡翠头面,一打扮出来,喜姑忍不住眼前一亮。
“九儿,你若是平素也这么穿,不比那些贵女润色,她们是从小训练出来的,咱们的九儿是天生丽质。”
连蔓儿忍不住想笑,喜姑就像她和沈诺的长辈,自家孩子自然怎么看都是顺眼的。
沈诺这一次将喜姑安排在她的身边,她也挺开心的,有喜姑在,心里都觉得安心一些,喜姑是见过世面的,以前陪着着夫人在京城里应付这些世家的夫人,一住也是好几十年,京城里不少夫人都是旧相识。
李易回来了,带着她一起上的马车,马车来到赵府门外,只见车水马龙的,外头停着不少权贵的马车。
李易扶着她下来的时候,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朝他们两人看来,她现在略显孕相,不少人都看向她的肚子。
她甚至听到有人低语,说她很厉害,竟然捷足先登,怀上了晋王的子嗣,有人却是冷笑,说她肚子里怀的指不定是个女儿,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连蔓儿郁闷极了,她可没有他们想得这么阴暗,若不是皇上当年指错了她为侧妃,她现在就是沈诺的妻子,恐怕这些人也不会这样说她了,果然这时代名份真的很重要,一个好人也能说出坏人出来。
两人入了门,见过赵家的人,送上礼物,两人就将要被分开,女眷吃宴在后院,由赵家主母招待,而李易却在前院与所有达官贵族一起,是男人的天下。
连蔓儿身边今日带着喜姑,两人倒也有话题聊了,她本就不想与这些京城里的贵夫人结交,她的身份这么尴尬,结交的人越少越好。
正好进入宴厅后,里面三三两两的,各自找着伴儿,她跟喜姑反而更自在一些。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向她投来注目礼,都想看看这位让晋王宠爱有加的女子是个什么倾城国色,虽然以前也曾在定国公府见过,可是她怀孕的事一暴出来,还是有不少人好奇她的手段。
美色是没有了,连蔓儿想,恐怕让这些人失望的很,那一定谈的是她的手段,或者床上的功夫,这些看似低语的,其实就是说给她听的吧,不然当着她的面为何要说,不回去私下里说。
连蔓儿面色不变,与喜姑坐下后,两人说起黎三的事,黎三生下孩子,身边有人照顾,陈意对她那简直将她宠上天了,什么都不让她做,家里请的下人都不让她插手。
陈意年纪比黎三大了十几岁,平素里什么都听黎三的,只要一有空,绝对回家陪媳妇和孩子。大的孩子打算再过一年就要送去私塾,为此沈诺还想帮他的孩子找一个好的夫子,并承诺将来孩子若是能在十三岁过了童生试,他就让孩子拜他为师,没把陈意和黎三高兴的。
说起黎三,喜姑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当初救下黎三,认下这个义女,完全没有想过现在要多么的感激当初的那一个举动。
黎三也将喜姑当成再造父母,很是孝顺。
正在两人说着话儿时,莫金忽然走了进来,他在连蔓儿耳边说了一句,接着赶紧走了,这儿毕竟是女眷吃宴的地方,他一个外男不方便呆太久。
莫金今日可不是跟着沈诺来的,他可是代表着女方家,沈诺先前就同她说过,莫金两兄妹没有显赫的家世,赵家虽然只是三流世家,那也是在京城,赵家出了不少官员,外放在地方,也是有一定权势和名望的。
所以为此沈诺对两人特别的关照,赵家得知沈诺对兄妹两人的态度后,倒也不曾对莫情怎么样,甚至这些京城里贵圈中,也没有人敢说莫情家势不好的,毕竟人家身后还有一个当朝丞相,谁敢说去。
“莫金喝了这么多酒,一身酒气的。”
喜姑忍不住想笑,“不会是被赵牧给灌的吧?”
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这个时候不灌他,以后就得舅子灌他酒了。
连蔓儿起身,对喜姑说道:“走,咱们去见见莫情,她似乎有些激动了。”
两人起身朝外走去,按着莫金说的,很快走到了莫情的新房外,外头守着两丫鬟,这两人连蔓儿也认识,她们两人一直跟在莫情的身边,显然莫情已经结拜了天地,这会儿正在新房里了。
那丫鬟看到两人有些惊讶,上前行礼,接着问过里头的莫情,得到答复,便迎着两人进去了。
喜姑见状,她却留在了外室,连蔓儿进里室一看,看到莫情端庄的坐在荷叶托首的交椅当中,一身大红喜服,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听到连蔓儿的脚步声,高兴的唤道:“九儿来了。”
连蔓儿在她身边站住,含笑道:“真的很想挑开你的红盖头,看看咱们的大美人,正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之幸事。”
莫情扑哧一笑,说道:“九儿,也只有你说的话让我很快轻松起来,一定是我哥叫你来的吧,刚才我听赵牧说皇上也来了,差一点出乱子,从来没有想过,皇上会亲自过来喝喜酒,赵牧官阶不高,只不过皇上看重他,这一次喜宴上,不少人不请自来的,都是京城里的权贵和世家,赵家门坎浅,他们能来,都是奔着皇上来的。”
莫情果然是门儿清的,的确都是奔着皇上来的,皇上看重谁,谁就受欢迎,像赵牧这样的官阶还当真未必请得来这些高官大户。
“莫情,你干嘛紧张,不是已经跟赵牧在一起了,而且他那么疼着你,一定会很温柔的,你不必担心。”
莫情一听,放在腿上的双手动了动,说道:“赵牧我是不怕的,我是担心明个儿给公婆敬茶,赵家有四房,其他三房都已经成家立业,官阶都比我夫君的高,我的情况与九儿的不同,我没有显赫的家世,若不是沈大人一直护着,恐怕这几房的妯娌都已经看不起我了吧。”
“就算赵牧再护着我,公婆再对我好,这样长年被人看不起的闲言碎语也会让人慢慢受不了的。”
莫情的公婆对她还是挺好的,不过莫情说的也是实情,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若是不然,就会有无尽的烦恼,而莫情与她性子一样刚强,不会委屈求全的,做不到夫君三妻四妾的,那就更加难了。
果然成亲后想的事情就不同的,连蔓儿嫁的是寒门,在十里坡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村里头的,说起话来不好听,她也不会让自己委屈的,终归一点还得夫君向着自己。
“莫情,你这事只有一个人可以解。”
连蔓儿话落,莫情就抬头看向她了,“谁?”
连蔓儿笑了笑,“当然是你的夫君,只要他向着你,其他人说了都没有用,入了门,你只需要抓住自己夫君的心就成,当年我嫁给沈诺,若不是沈诺护着我,我也被公婆给欺负死去。”
莫情听到这儿,似有所悟,接着说道:“其实他说成了亲后,我们会分得东边的院子,但每日给公婆晨昏定省肯定是省不了的,其他几位嫂子都是这样的十年如一日,我以后恐怕连出府都有些难了。”
连蔓儿一听,心一沉,她是穿越过来的,还当真没有感受过这种儿媳妇尽孝,每日大清早的过来服侍长辈的事。
连蔓儿试探的问道:“赵府是不是规矩很严?”
莫情摇了摇头,“跟京城里的世家是一样的,都是这样的。”
“那晨昏定省的时候,是不是还得服侍长辈,比如陪长辈用早膳、布菜、或者捶背之类的?”
莫情点了点头,“为此我还专门请了一位先前宫里出来的嬷嬷,是她教我的,京城里的世家都是这样的,所以我很害怕自己做的不好被妯娌们笑话,何况我跟我哥在梅县那小地方呆惯了,性子也放任,忽然这么拘着,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坚持不下去?”
连蔓儿一听,心下一凉,特么先前还挺羡慕莫情嫁给赵牧,赵牧眼看就是个妻奴,可是人家是大户家里的公子,这规矩一听就要受不住了,连蔓儿忽然好庆幸自己跟沈圾辰是农家出身,不必做这种规矩来。
连蔓儿想了想,说道:“要不你想办法跟赵牧出府另外置办院子,隔一段时间再回来看长辈。”
连蔓儿说出这话的时候她都觉得很无力,这样的大户家里,本来就各自有院子,怎么可能让子孙住外面,在庄户人家里尚且长辈在不分家,这些大户家里就更不得了,不管多少房都是住在里头的,就这些妯娌的关系就能让人头痛的。
莫情果然摇了摇头,“恐怕不能,现在我倒是羡慕起大房的哥嫂两人带着孩子外放为官,平素都不回来,就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些东西回来,可是赵牧是金吾卫,他离不开京城。”
连蔓儿忽然发现莫情这个还当真是个大问题,且无解,赵家大房是外放为官了,二房三房也是外放,二房嫂嫂却因夫君外放时怀有身孕不能动,之后就这样夫妻长期分居,听说夫君在外地早已经纳了几房妾室,三房的这一位,却听说夫君快要调回京述职,所以倒还有盼头。
连蔓儿久久未语,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自然无法感同深受,而且她发现她真的做不到,莫情也算是农家出身了,从小吃过苦,在外头跑惯了,跟她又做着药材的生意,要是她每日晨昏定省,那一天下来还有什么时间出门管自己的生意。
连蔓儿捂额,半晌没有说话。
莫情的手又不安的动了动,叹道:“这世上就没有两全之法,谁又过得如意的,九儿,我真的怕自己做不好一个儿媳妇,而且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大哥将我养大,我从来不知道要怎么去服侍老人家。”
“赵牧怎么说?”
“我不敢问他,这种事我能问出口吗?我是不想给长辈尽孝?还是想在外置府?”
连蔓儿忽然想起一事来,“你说什么情况下,男人可以另置府邸?”
莫情想了想,说道:“如非这个男人立了功,拜将封侯,或许还能另置府门。”
连蔓儿一听,心下一喜,说道:“赵牧跟着李易,待李易将来成事,赵牧必定是个将军,以后你就是将军夫人,总该置办府邸了吧?”
莫情双眸一亮,但接着又暗下去了,“谈何容易,我只能慢慢适应吧。”
“但那至少是一个希望不是。”
连蔓儿只好这么劝着她,这可是她的新婚之夜,怎么能不开心呢?连蔓儿发现莫情跟她玩得来的原因是,跟她有一样自立自强的想法,说起来就是与这个时代的女子想法是不同的,她没被男权驯化,她有着独立思考与反抗的精神。
所以这才让人烦恼。
连蔓儿握住她的手,劝道:“会很快的,赵牧功夫不错,又讲义气,有勇有谋,总有一日,他会出人头地,到那时你也将封诰命,到时候你就可以摆脱这种生活了。”
莫情握紧她的手,道了声“谢谢”。
从莫情的新房里出来,连蔓儿心情不是很好,看到莫情不高兴,她也不高兴了,她一直没曾这么想过,还真如她说的,个个都是有难处的,就好比她现在不也在水深火热之中么?
喜姑看到她出来,那两位丫鬟向连蔓儿行了一礼,两人往回走,一路上,连蔓儿一直沉默未语,喜姑见她这样,还而有些担忧起来。
“九儿,莫情出了什么事?”
连蔓儿想了想说道:“喜姑,京城里的世家是不是儿媳妇都得每日晨昏定省,给长辈尽孝,常常陪伴在长辈身边。”
喜姑一听,立即明白她们不开心的是什么了,她无奈说道:“这本就是女子的命,再正常不过,谁家媳妇嫁进来不用服侍公婆,只是刚从一个姑子变成一个持家的主母,会很辛苦,但放眼望去,古至今皆是如此。”
连蔓儿一听,都不好再接话了,其实她很想说,要尽孝也不一定是要晨昏定省,可以每隔几日回来看看老人家,再说这时代的公婆年纪大多四十来岁不到,这么年轻,让这些年轻的小媳妇过来做规矩,不也耽误了自己的时间么?
连蔓儿不好说,她的想法跟这个时代完全不同,同时她也做不到,幸好她找的是沈诺,也不需用这样。
正文 喜姑说完见她还是情绪低落,倒也没有再说了,从姑子到女人,本就是该这样经历来的。
两人经过一处花园,正要拐弯朝宴厅去,忽然在拐弯处看到了沈诺,他穿着一身松花色的长衫站在那儿,身上披的是墨绿的披风,这会儿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感觉他不会是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吧?
喜姑见状忍不住想笑,明明两人感情好的不行,偏生还要折腾,这些年轻人她当真是看不透,果然是老了,老了糊涂了。
喜姑先行一步,连蔓儿站在那儿迎上沈诺的眼神,中间隔着好几步远,他不过来她也不会主动投怀送抱的,虽然她刚才因为莫情的事情绪低落,万分庆幸嫁的是沈诺,导致她现在看到沈诺,心情立码好了起来,可是她得忍住,她昨日还叫他睡书房来着,但凡她这会儿再心软一会,他今夜又爬她床上去了。
“莹儿,你去了哪儿?”
沈诺关切的问。
莫非她离开后有暗卫向他禀报了?
“我去看了莫情,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随着连蔓儿的说话声,沈诺还是朝她主动走了过来,接着将她揽入怀中。
“今日你小心一点,最好不要到处乱走,今日赵府来的人太多,恐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只有自己小心了。”
连蔓儿在他怀中点头,觉得他担心过了头,皇上还在赵府,谁敢闹腾去,再说这一次她打算跟那吕家母女坐得远远的,这样也不用担心与那吕欣有冲突。
沈诺吻了吻她的额发,接着松开她,拉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凉,郁闷道:“怎么没有抱着暖炉,身体可不能着了凉。”
“没事,到了宴厅就热乎了,那儿人多。”
“呆会我叫陈意给你送个暖炉来吧。”
“不用了。”
“不准拒绝。”
连蔓儿无奈,只好应下了。
沈诺拉着她的手走过拐弯处,到了前面的叉路口,这儿是往前堂去的,两人的方向不同,沈诺只好松开她的手,又再三交代她千万不要再乱跑了,就好好的呆在宴厅里,吃完了就等在那儿,李易很快就会来接她的。
连蔓儿觉得沈诺有时候还当真啰嗦,两人各自走了一个方向,就在两人消失的地方,又出现了两个人。
吕家主母宁氏拉着冲动的女儿吕欣,刚才那一幕是全看在眼中了,原本尾随过来看看,没想到撞见了这么一幕。
宁氏惊疑的说道:“连侧妃就是沈诺的小妾?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怀的是谁的?有意思,听说沈诺与晋王原本在巴蜀认识的,两人关系极好,如此看来,两人关系好的可以分享一个女人,不知道这消息告诉了你姑母,再让皇上知道后,这位连侧妃还能有活命么?”
吕欣却是咬牙切牙的说道:“娘,我早就怀疑这人有问题,想不到,连侧妃是沈诺的小妾,气死了,今日我非杀了她不可。”
“不。”
宁氏摇了摇头,手中绢子拿起放在鼻端,沉思了一会,说道:“杀人不如诛心,她是沈诺的小妾,欣儿不能出手,将来若是传出风声,沈诺跟你之间生了间隙,所以此事只有母亲亲自出手,而这个孩子是关键,欣儿未入府,这孩子不能留,只可惜了这着好棋。”
“娘,一定要杀了她,我看到她就吃不下饭,都是她害的女儿,不杀了她难解心头之恨,沈诺都是被她给迷住的,只有她死了,沈诺才不会想她了。”
“不,欣儿,你错了,得不到的和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此女不能杀,欣儿,听娘亲的,现在赶紧回宴厅,好戏在后头。”
吕欣被宁氏强行拉走。
连蔓儿在来宴厅刚坐下不久,陈意便送来了暖炉。她坐在那儿,桌上放着餐前小点心,她看了看,没有什么味口,这些糕点太甜,甜的发腻,她不爱。
这一次她故意与吕家母女隔远些坐着,这会儿看去,中间隔着好些人,根本对不上眼,不过侧过头来,就看到隔壁桌的水家母女,几日不见,她们母女两的气色都还不错,水悦看到她,还笑了起来,正好水家的下人端来一盘糕点,上面粘有果酱,水悦尝了一口,那果酱有些酸,她不爱,就叫人将桌上的美味糕点送给了连蔓儿。
连蔓儿的确爱吃酸甜的口味,此时也正有些饿了,就吃了几块,接着是赵府的老夫人过来了,很快宴席开始。
喜姑在连蔓儿身边为她布菜,每位贵夫人身边都有人服侍着,喜姑也不甘落后,连蔓儿都要不好意思了。
赵府的菜色不错,味道也极好,听说请了大厨子过来做的,那这一次酒宴恐怕费了不少银子吧。
连蔓儿吃饱了,接着看歌舞表演,很快吃食撤下,有下人送上插食,水悦送来的糕点还在,她又捏了两块吃了,插食却是吃不下了。
正欣赏着歌舞,听着旁边三三两两的贵夫人聊着天时,连蔓儿忽然发现有些腹痛,她心下一惊,伸手摸了摸肚子。
很快这种腹痛又传来了,而且一次比一次猛,她额头冒出冷汗来,手连忙扶住喜姑,说道:“走,咱们赶紧回晋王府。”
喜姑关心的看着她,见她面色苍白的,忙将她扶起。
可是才走了两步,连蔓儿只觉得下腹一松,像有什么坠落下去似的,很快喜姑看到她留下的脚印里带着血,吓得喊了起来。
旁边的水家母女连忙站起来,白氏面色很不好看,忙叫身边的嬷嬷将连蔓儿扶了出去,宴厅里一时间乱了,看着那带着血的足迹出了门,连赵家老夫人都惊慌了起来,这可是皇家的子嗣,千万不能在他们赵府有闪失的。
连蔓儿感觉到头昏脑胀的,开始慢慢失去知觉,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沈诺那张焦急的脸,她晕倒在沈诺的怀里。
沈诺第一个跑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暗卫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比李易来得快。
白氏看到沈诺抱着连蔓儿,她面色暗了暗,也没有说什么,却是立即叫人喊大夫过来。
待沈诺将连蔓儿抱回赵家安排的屋子时,赵牧和李易跑了过来,赵牧喝了不少酒,脸还是红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时,早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沈诺朝赵牧看去,说道:“赵牧,借你夫人一用,快让莫情过来看看,一直都是莫情在把脉的,她最是清楚。”
看着床上流血不止的连蔓儿,赵牧想也没想的去了。
很快莫情穿着一身嫁衣就匆匆赶了过来,她看到床上连蔓儿染湿的褥子和苍白的脸,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有男人都退了出去,全部等在门外,坐立难安的来回走动。
莫情却掀开被褥,打开连蔓儿的双腿,接着吓得捂住了嘴,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何止流血,孩子小产了。
谁这么狠心,谁这么狠心?
莫情强忍住要哭出的冲动,连忙取出针来,开始给连蔓儿施针。
终于止住了血,她叫下人端来热水。
屋里好半晌没有动静,沈诺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这会儿不走动了,却站在冷风里,一双漆黑的眸里幽深的盯着房门,就这么站着,就这么看着,已经许久不曾移动过,看不出他的情绪,可整个人却让人感觉到了深深的哀伤。
李易带着赵牧很快离开了,他要立即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手。赵家老夫人一脸沉稳的将宴厅里的贵夫人按抚住,同时派人将宴厅包围了起来,谁也不能立即离开。
每个桌上的饭菜和吃食全部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舞姬全部退下,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赵老夫人手执帕子放在胸口,心里却祈求老祖宗保佑,晋王的子嗣千万不能在他们赵府出事。
很快李易带着人马过来,魏帝也一并来了。
宴厅里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魏帝看向屋里众人,面色威严,阔步走进来,朝赵牧看去一眼,赵牧带着金吾卫来到先前连蔓儿坐的那一席。
很快有太医过来查验桌上的饭食以及糕点。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厅里没有半点声气,连呼吸声都小了。
过了好久,三位太医纷纷停住手,朝魏帝禀报道:“饭食和糕点里没有任何问题。”
魏帝面沉如水,明明连侧妃吃的就是这些东西才没了孩子的,这些吃食不可能没有问题,魏帝下令再查,甚至连周围的下人都要查,看身上有没有事什么药物之类的。
喜姑被查了一遍,她惊惊颤颤的站在那儿,面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想起刚才九儿那模样,心就揪了起来,简直不敢置信。
太医又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魏帝下令再查,于是太医将整个宴厅里全部的吃食都查了,没有半点问题,最后将先前吃过的饭菜倒在潲水桶里的也一并摆了上来,三位太医伸出手进去捞,看得几位贵妇差一点吐了出来。
全部检查完,连潲水也没有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帝坐在主座,赵牧带着金吾卫开始全府搜查,包括先前连蔓儿去过的新房沿路都检查了,甚至还把新房给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查出什么,这一下魏帝的面色很不好看了,李易气得一拳砸在八仙桌上,砸了一个大洞。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莫情带着一身血腥的匆匆走了过来,她身上穿的还是红嫁衣,可是她的新娘头发全部都乱了,她的眼睛有些发肿,定是哭过了,这会儿匆匆过来,向魏帝禀报连蔓儿的状况。
孩子是已经没了,一切来得太突然,在场的各位都面色暗了暗,赵家老夫人听到这一句话,差一点气晕过去,心里怕什么就来什么。
老夫人被人扶住了,魏帝却朝老夫人看去一眼,那一眼凌厉,让赵老夫人半晌缓不过神来。
莫情朝连蔓儿的饭桌走去,她吃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检查了,为何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来?
莫情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的好友这样凭白没了孩子,孩子是已经没有了,若是没有查出凶手给皇上一个交代,以后皇上对赵家一定存有间隙,名义上,九儿怀的是皇家的子嗣。
莫情看向桌上的插食和糕点,她迅速的看了一眼,正要去别的桌上看时,她忽然又回过身来,看到桌案上其中一盘糕点上似乎有污迹,赵家招待的都是权贵,怎么会拿有污迹的盘子装点心。
她伸手朝那小小一点污迹抹去,沾在指尖上,放在鼻下闻了闻,她双眸大瞪,“这盘里本有带着酸味的果浆,是也不是?”
没有人点头,只有旁边的水悦点了头,“对,莫情说的对,先前我就是尝到这果浆酸酸甜甜的味道极好,糕点沾上一点儿,立即开胃了,所以才送给连侧妃吃的。”
水悦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各位都齐刷刷的看向她,莫情也看向她,亏得九儿还救过水家人的命,最后孩子却亲自断送在水家人的手中。
白氏到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拉着女儿连忙朝魏帝跪下,说道:“皇上,糕点是赵府下人端上来的,中途悦儿也吃了几块的,她跟连侧妃本来就要好,知道连侧妃的喜好,所以才将糕点送过去,绝不可能出手做出如此丧天良的事。”
定国公府的人,魏帝有些头痛,要是旁的小族,早已经将人拖下去了。魏帝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凌利的朝白氏母女两看了一眼,接着看向莫情,“你能确定这果浆里下了药?”
莫情跪下恳求道:“还请皇上准民女试验一下那些果酱。”
赵老夫人连忙叫人将厨房里的果酱全部拿了出来。
一一检试后,莫情疑惑了,全部都没有下药,可是刚才她用手指刮到的那一点,明明味道不同,里面下了很浓的一味滑胎药。
她对这药香味本就敏感,虽然这果酱的香味太浓,她依然能辨别的出来。
莫情来到赵牧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赵牧很快带着金吾卫在赵府上下全力搜索。
等了好半晌后,赵牧捧着一个果酱瓶子匆匆进来,莫情面色微动,上前拿着那果酱的瓶子闻了闻,向魏帝禀报,正是这一瓶里的果酱。
很快三位太医上前相继看了,也都认定了就是这一瓶。
那现在至少可以说明白氏母女两人和赵家两人都有下药的嫌疑,但果酱是赵家的,所以还更偏向于赵家。
赵老夫人来到莫情身边,至少这个儿媳妇有能耐,找到了根源,可是赵家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赵老夫人小声说道:“情儿,想法子查一查这些药是怎么下的,咱们府上可没有这样的药材啊。”
赵老夫人这话虽然小声,却还是让很多人都听到了,魏帝自然也知道她的意思,赵家一族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莫情想了想,接着看向厨房的管事,问道:“果酱的份量应该不多,你们可记得一共有多少瓶?”
那管事的连忙答道:“一共有三百二十五瓶,多以女眷这边食用,三日前从皇商李家手中购得,铺子在东市街,都有数目登记入账。”
果酱何其珍贵,京城里大户办喜宴,哪个不是在皇房李家那儿弄些好货。
莫情说道:“那数一数瓶子。”
李家果酱的瓶子是很特别的,冒充不了,有有包装上每批都有记号,这三百多瓶酱同一批买的,包装相同,一眼就看出来,虽然莫情手中的这一瓶有毒的酱也是同一批的。
很快将先前用完的没有用完的瓶子全部拿出来数了,数目是对的,但莫情手中这一瓶却是多余的。
赵老夫人甚至松了一口气,自家这个儿媳妇娶的好。
莫情看向赵牧,说道:“今日入府的所有人,上至夫人们,下至下人们,总管事可都有细看?有没有存疑的?”
莫情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贵夫人全部震惊了起来,这是要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了。
一个一个朝莫情投来注目礼。
莫情却没有理会,她现在杀人的心都有,还怕你们眼神杀人,就算得罪了所有的权贵夫人,她也要给九儿讨回公道。
那边吕家母女到这个时候面色白了白,两人往后退上一步,而身边跟着的婆子却是惊慌的四下里看了看,隐入了阴影当中。
宁氏朝那婆子看去一眼,使了个眼色,那婆子朝后看去,见这儿人少,又靠近小门,于是顺势走了出去。
赵牧盘问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结果,最后莫情向魏帝建议,查京城皇商李家商铺里的帐本,最近买下果酱的京城世家有哪些人,然后按着数量各家都数瓶子,这些果酱的瓶子很特别,每一批进的货上面都有批注,而李家商铺里的帐本登得仔细,什么时候送来的货,此批货卖给了谁,都有注明的。
这种果酱又不是便宜之物,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买的,府中不办喜事,自然也不会买下这么多的来。
魏帝准了莫情的要求。
正文 赵牧很快召集了金吾卫和京城巡逻兵卫开始四处查,而这些官员和夫人都不得离开赵府,甚至连魏帝都一直坐在主座上等着,如此也没有人敢往自家府中传信息,自然查起来就措不及防。
莫情将果酱瓶子放下,她却转身往侧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