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伊索?
卡尔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蝴蝶振翅的窸窣声让他多多少少有些不真实感。在钟声宰治下长大的经历从未允许他午休,更别提睡过一个钟头了。他的生物钟已经养成每到钟点就苏醒的律法,可此时早延误了三刻钟。约瑟夫坐在他的腿上,吹走卡尔身上的一只只蝴蝶。
约瑟夫你看起来很不安,伊索。
伊索是,是吗……
卡尔纠正着违背教职的心悸,送走半间茶室的贵客。约瑟夫自觉的站起身,牵住他的手邀他同行。
约瑟夫不如和我去松苑消遣?
伊索您的园林?
卡尔有些兴致,却还是模棱两可地端坐。
约瑟夫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领悟到卡尔手指的力度,约瑟夫便绷直微欠的脊背,彬彬有礼地助他离座。
当他们钻进茶室橱柜后的暗道时,卡尔本能地向约瑟夫靠了靠,呼吸彼此的气息。身上的晶石饰品像数只萤火虫,灵动地相互追逐,甚至依偎在一起。黑暗中扬起的积尘都有避暑地的潮凉,敲奏早春暖流的坚琴。唯一与约瑟夫相连的是他的白手套,模糊的触感使卡尔身不由己得紧张。走在倾斜的暗道里,他差点踩到约瑟夫的红靴,并记住上面有一对由袖珍匕首别住的金链。
这原本是战乱时用于撤离的逃生路,通往城墙之外,一处僻静的雪松林。作为一座皇家园林,它只有一位园艺师“校正”。从雕像后的出口抬头张望,约瑟夫一眼就看到了她在另一尊雕像上创作,不假思索地掩住卡尔的嘴,带他躲到了一棵雪松后。
约瑟夫不能让她察觉,否则我立刻就会被亲兵簇拥,回到那沉闷的宫庭。
卡尔同情的目光让约瑟夫无所适从的松开了手,
约瑟夫也没那么严重啦,只是我们必须稍加提防。
他匆匆携卡尔钻进了松林。
湿润的土壤上贴心地垫上一层薄薄的松针,脆化得近乎月牙白。无人捡拾的松果时不时的朝他们滚来,一只松鼠望向这边漫不经心地拾走一个硕大的松果。它遗忘了去年冬季收集的储粮,这座鲜有人至的森林最不缺的就是果实。一束干花纤插在粗糙的树皮上,茎干上挂着一串吊坠,坠子是雕刻成龙头的松木。约瑟夫并不记得曾见过它,姑且当成“校正”的作品好了。木质的龙头突然朝卡尔警醒地昂首,伴随一团蓝火,两座雕像朝他们急速驶来,意欲将他们合拢得比松针还薄。约瑟夫拉着卡尔踉跄地退了一步,他不想弄出太大动静,只期望这雕像机关不会引来“校正”。
“是谁……闯了进来……”轮椅沙沙碾着松针,手持刻刀的“校正”在虚空中刻了几道,几对雕像在松林中浮现,朝入侵者的方位袭去。不多时,松林又沉寂得只闻风吹林问的回响。
约瑟夫展开龙翼,抱着卡尔,身形稳健地拔开雕像。见雕像自行合并,他不再久留,朝着松林更深处摆脱它们。见最后一尊雕像沉入地面,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安抚怀中的卡尔。卡尔没有太过惧怕,出神地盯着一旁的空花圃。青灰色大理石将椰土围成矩形,流露的却是一种肃穆与宁和。花圃里插着一个小铭牌,年份是一千多年前,署名却是约瑟夫。
白龙死去,记忆破碎,肉身不朽。这应是上一世的自己所遗,约瑟夫想上前将铭牌摘掉。卡尔却俯身靠近铭牌,用尖锐的钥匙在年份上覆盖出自己的名字。他的仪态是那么圣洁,令约瑟夫坚信,这里会此生此世,永生永世,盛开不谢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