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桦林接到了大哥大嫂的电话,他们让她尽快办妥向鹏飞的学籍证明和成绩单,争取秋季转入附中读书。电话那头的声音急促而认真,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责任感。
庄桦林没有来苏州,而是让向鹏飞的父亲向东陪着儿子一起来了。
他再三向庄超英解释:“桦林说,多一张车票就是多一份花销。她把省下的车票钱给大哥大嫂买了些土特产,我送他就行了。”他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朴实的体贴,让人听了不禁心头一暖。
这一天,爷爷奶奶在小饭馆设了一桌简单的家宴,既是为了庆贺长孙庄图南考上了重点大学,也是为了给向鹏飞接风。
整个饭馆里弥漫着淡淡的油香,热气腾腾的菜肴被端上桌时,每个人的脸都被映得红扑扑的。
黄玲心里闷闷不乐,却硬拉着林家四口人一起去了。
宋莹有些不好意思,“不缺一口吃的,去蹭家宴多不好。”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是怕惊扰了周围的人。
“哼!”黄玲冷哼一声,“就一个小面馆而已。再说,图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花到爷爷奶奶的钱,多花一分是一分,你们帮我多花点。”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倔强,还有些许不甘心。
黄玲又道:“爷爷奶奶到处宣扬大孙子考上同济了,奶奶还在单位传授教育经验。你们来,就当是看戏,饭菜不一定好,但戏一定足。”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相视一笑,气氛竟也轻松了几分。
宋莹忍住笑,轻轻说道:“玲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黄玲摇着蒲扇,慢条斯理地答道:“以前总想着给超英留点面子,好些话都憋心里。自从去年大闹一场之后,我就破罐子破摔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别说,破罐子可开心了。”她的语调看似随意,却隐约透出一种解脱后的轻松。
庆功宴和接风宴上,主桌坐着爷爷、庄超英和庄赶美三个大人,以及庄图南、向鹏飞、林栋哲、庄振东和庄振北五个孩子。
向鹏飞坐在庄图南左手边,林栋哲则坐右手边,两人笑得像朵花儿一样灿烂。
另一边,奶奶、黄玲、二儿媳、庄筱婷、宋莹、宋芷欢、林武峰和向东七人坐在另一桌上。
林武峰一脸尴尬,原来黄玲邀请他时,他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完全没意识到这是庄家的家宴。
而向东同样感到别扭,爷爷事先没征求他的意见,就把他安排到了女眷一桌。更让他无奈的是,原本林武峰应该是坐主桌的,他推辞许久才勉强坐在了女眷这一桌。
两个尴尬的男人喝着热茶,努力找话题攀谈。“我还是第一次吃到独山盐酸,口感真特别。”林武峰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真诚的赞赏。
“是鹏飞坚持要带的,他说给哥哥妹妹,还有欢欢、栋哲都尝尝。”向东接过话茬,声音里满是对孩子的疼爱。
聊着聊着,话题渐渐深入。向东感慨道:“养路工是又苦又累,工资也低,但好歹是正式工,有编制,将来有退休金。我回不了城,工厂也进不去,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却又透露出对现状的接受。
林武峰在外人面前一向说话妥帖:“家里两份正式工作,鹏飞很快就成人了,日子总是越来越好。”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宽慰,也像是对自己生活的某种期许。
说到孩子,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主桌上的庄图南。
庄图南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裤子,整个人清爽干净。他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眉目舒展,气质温和,书卷气十足。
此时,爷爷正兴致勃勃地向邻桌的陌生人吹嘘:“我这大孙子,从小成绩就好……”林栋哲更是满脸自豪,用力科普道:“同济大学可好了,全国重点,建筑系更好……”
“破罐子快乐波发射准备!”宋芷欢突然将手里的装置转向正掏“育儿心得”的奶奶,光斑在泛黄的纸页上折射出斐波那契螺旋。
她故意调侃道:“根据《十万个为什么》第144页,陈腐经验半衰期仅2.3分钟!”
奶奶举着沾满花瓣的发言稿,一时语塞:“这孩子……”
宋芷欢也不甘示弱,一边晃动手电筒,一边调皮地说:“看!奶奶的话变成蝴蝶飞走啦!”
光斑掠过墙面标语,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宋莹急忙制止:“欢欢别闹……”
宋芷欢却拿出一条用蛇瓜雕成的“蹭饭许可证”,得意洋洋地展示:“妈妈看!这是黄阿姨发的VIP卡!上面刻着‘多吃一份气死偏心眼’。”
黄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破罐子开的花还挺香……”
宋芷欢翻开《十万个为什么》,一本正经地念道:“第88页!野菊花在水泥缝也能开!就像阿姨的心在吵架里开花!”
林武峰直摇头,低声嘟囔:“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是栋哲考上大学了,图南来吃席。”
向东哈哈大笑,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服务员拿着纸笔过来登记:“那一桌已经点好了,请问您们要些什么?”
林武峰要了一碗排骨面,向东要了一碗牛肉面。奶奶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后统计了一下:“老二媳妇和筱婷吃馄饨,小宋要牛肉面,小小宋要吃鸡腿面。”
黄玲礼节性询问:“奶奶您吃什么?”
奶奶心疼钱,连忙摆手:“我不饿,筱婷分我两个馄饨就可以了。”
黄玲顿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也是人,我也有嘴,我也要吃饭。”
奶奶顿时慌了神,声音都提高了几度:“是,是,我一时糊涂了。”
林武峰和向东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场“馄饨风波”。
林武峰佯装低头喝茶,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塞进小小的玻璃杯里;向东心头的郁闷却一扫而空,心中暗自安慰:“我只是没坐上主桌,好歹还有碗面,大嫂连口吃的都没有,平衡了,心理平衡了。”
黄玲张口便来,不仅要说还要说得犀利:“筱婷在养身体,要多吃点补充营养,您和别人分馄饨吧。”
她似乎意犹未尽,继续说道:“服务员,给那桌那个笑得最开心的小男孩加瓶饮料,就说谢谢他给筱婷刮苹果。筱婷长这么大,第一次生病住院,也就外人想着照顾她,做了病号饭送到医院。再给这桌的这两个小女孩加瓶牛奶,也要多谢我们欢欢,和她哥哥一起送我们筱婷去医院。我们筱婷也要多补充营养。”
黄玲一贯隐忍,从未如此夹枪带棒地说话,奶奶愣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服务员茫然地重复:“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您要饮料还是苹果?您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宋莹拿菜单挡住脸,试图掩饰自己控制不住的笑容,但效果甚微。她忍笑忍到肩膀发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大家的目光。
庄家的这场戏,真是精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