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灭与不甘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渐渐浸透了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

寒风如同无数把细小的冰刀，无情地刮过街道。

凌芸槿如同一尊被遗忘的石像，直直地杵在学堂外的青石板上。

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衣摆不断往上攀爬，可她却浑然不觉，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在她眼前消失。

远处，叶鼎之缓步而来，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记忆深处的石板路上，清晰而沉稳，又似敲击在他心湖之上，泛起阵阵涟漪。

自从他再次踏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时，心中涌起的情绪却复杂得难以言说。

这里是承载着他温暖回忆与深重痛苦之地，这次归来像是一场灵魂的拷问。

想到和自己一块来到这座城的人，他一边走，一边暗自揣测她要找的人究竟是谁。

是哪位旧时故人，让他与她相遇？

还是某个素未谋面、却注定意义非凡的人物？

这种猜测让他的心情平添几分趣味，抱着一丝看戏般的闲适心态，他朝学堂走去。

但即便如此，当他一眼瞥见凌芸槿那狼狈不堪的模样时，还是不忍心的走了过去。

她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宛如一片随时都会被吹落的枯叶。

叶鼎之的脚步陡然一顿，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芸槿——平日里，她眼神沉静，透着一股沉稳之感；

此刻，那双眼眸却黯淡无光，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雾，令人心生寒意。

凌芸槿缓缓转过头，对上叶鼎之略带惊讶的目光。

她这才惊觉，脸上早已湿漉漉一片，泪水不知何时已决堤。

冰凉的泪水混着雪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刺骨的冷意让她微微颤抖。

抬手一看，掌心不知何时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鲜血正一滴一滴地渗出来，落在地上，只留下一个个暗红色的斑点，仿佛是她破碎的心在无声地泣血。

回忆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不久前，她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憧憬，踏入这座繁华的城池。

那时，心中那簇希望的火苗熊熊燃烧，激动雀跃的心情几乎要从胸口溢出来。

她想象着与那个人重逢时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可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希望的火焰被现实无情浇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那颗炽热的心，此刻如坠冰窖，变得死寂沉沉。

她垂着头，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庞，遮住了眼底的伤痛与无助，整个人散发着颓丧、无力的气息，仿佛连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隐隐还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意。

叶鼎之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凌芸槿，心中五味杂陈。

犹豫片刻后，他上前一步，“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凌芸槿下意识地挪动脚步，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回到住处，凌芸槿木然地坐在床上，眼神呆滞。

窗外，寒风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屋内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明忽暗，显得格外孤寂。

她的思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回忆与现实之间来回飘荡。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宛如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漆黑的夜色中，充斥着刺耳的谩骂声和恶毒的眼神。

她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颤抖，满心恐惧与绝望。

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那目光中饱含着害怕、痛恨与厌恶，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

从那以后，她开始了漫长的躲藏生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徘徊，每一个夜晚都被无尽的寒冷与孤独包围。

虽然她明白自己对于他而言，确实不值一提，甚至假如自己是他，也会觉得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很突兀，也不喜欢。

虽然她知道自己没必要这么卑微和痴缠，但她却真的是因为那难得享有的一份温暖，让自己产生了贪念。

而刚刚那寒冷至极的相逢，更是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狠狠地剜了一刀。

还有那些关于那人的江湖传闻，不断在她脑海中盘旋。

传闻中，李长生武艺高强，天下第一，为人洒脱不羁。

他的七个徒弟皆是北离八大公子中的佼佼者，如今，他又要收关门弟子了。

“关门弟子……”凌芸槿喃喃自语，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如果能参加学堂考试，那不就又有机会见到他了吗？

可这份希望很快就被现实的冷水浇灭。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嘲地笑了笑。

以她如今自在地境的武力，在高手如云的学堂考试中，简直不值一提。

叶鼎之不过二十岁左右，就已经达到了自在地境巅峰，那些参加考试的人，必定都是江湖中天资聪颖的奇才。

而她，因为那另类长生的代价，经脉堵塞，天资愚钝。

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靠无数的灵丹妙药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死磕。

别人花费一分的时间，她要付出双倍甚至更多，才勉强达到现在的水平。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凌芸槿咬着嘴唇，心中满是不甘。

她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她渴望温暖，渴望阳光，渴望有人能陪伴在身边。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她突然握紧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就在这时，叶鼎之的身影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他是天之骄子，练武奇才，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可一想到叶鼎之对自己的防范与警惕，凌芸槿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有些动摇。

该怎么开口呢？以什么理由去寻求他的帮助？他会答应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中不断盘旋，她苦恼地揪着头发，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焦虑与纠结。

窗外的寒风依旧，屋内的烛火渐渐微弱。

凌芸槿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

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向着叶鼎之的房间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几分，既期待又忐忑，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