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结婚了。
是和村子里的一个小伙子,叫做约翰。高高壮壮的,笑起来的时候总喜欢摸着后脑勺,是个很踏实的性子。
他的母亲尚在,父亲却是在1941年时在战场上长眠了。
那时我还在莫扎伊斯克防线,经历着作战、死亡还有朦胧的爱情。
他是在家里向尼娜求婚的,两个年轻人就在我的面前拥抱在了一起,给了对方一个缱绻的吻。
小心翼翼的,但象征着新生。
瞧,多棒啊!不过这时候我应该躲出去的,给他们留下一点私人空间。
但尼娜却抓着约翰的手,把他拉到了那幅肖像面前。
尼娜亲爱的约翰,这是我的家人,一个英勇的中国人。
约翰揽着尼娜,抬头看我的肖像。
约翰哦,我早就注意到了你这幅肖像,他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一个战士!或许你该把我当成个懦夫了,我留在了我母亲身边。
这话我却是不太认可了,尼娜也是。
尼娜亲爱的约翰,我的爱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猜,是你的父亲要你这么做的吧,留在这,保护你的母亲。你又怎么不是个战士呢?
是啊,我想说的话正是这些。
他又怎么不是个战士呢?
我触不到他们,祝贺不了,开解不了。我唯一能碰到的,是脚下这片正在迎来新生的大地。
我所熟悉的小白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到如今已经隐在茂密的青草中。河那边的白杨竖立着,将炮孔和焦痕尽数隐去。
不知不觉,距离战争胜利已经过去一年多。
我的伊万也已经26岁了,我想他还没有结婚,我知道他还在绘画。
但他始终没点上我的眼睛。
我仍在等待,并且做好了再等待74年的准备。
或许是74年吧,长命百岁就很好。
有了约翰,尼娜的翻修变得容易了很多。
是的,他们选择住在这里,并且很快有了一个孩子。是个小女孩,叫做尼亚。
尼娜回归了她的老本行,在村子里替大家看起了病。
或许在战场上,她的手法很是干脆,甚至看上去有些咂舌——毕竟把纱布塞进了伤口中不是吗?
我的腹部还有她的绷带呢!
但在这,她有一个女性全权的温柔与耐心,大家都很喜欢她。
毕竟就连喜恶都装裱在脸上的小孩子们,我都常常看见他们来跟尼亚玩。
其中有一个男孩我很是印象深刻,当所有的玩伴都在一旁玩着沙子时,他那双清澈的绿眼睛正好奇的盯着我的肖像,
当初尼娜应该挂的矮一点的,这孩子脖子都仰成什么样了。
孩子叔叔叔叔,这个大哥哥是谁啊,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好漂亮啊!
孩子拉过正要给尼娜送绷带的约翰,声音很是清脆。
约翰脚步停了停,干脆拉着他的手找到尼娜,把他的问题说了一遍。
约翰画这幅肖像的一定是个顶好的画家,瞧啊!把我们都迷住了!
他感叹着,接过尼娜递过来的剪刀。
尼娜是啊,或许就是耀的亲人?不,我更觉得是爱人。你看啊,这幅样子,就在战场上。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怎么会画的如此生动?只要是朝夕相处,又怎么会不迷上这个漂亮的战士?
哦天哪,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个战士,我,就站在他们旁边!
我摸了摸脸,或许已经红了?
任凭我如何羞赫,尼娜讲起来却是没完没了。
其实我还活着时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这姑娘若是当个诗人,我一定会是她的忠实读者。
不过,我注意到,那个可爱的孩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尼娜,听得很是认真。
尼娜或许我应该去见一见耀的爱人,感谢她能将这样一位难忘的战士永远的保留下来,当年我一个人时,可都是耀在鼓励着我呢!
孩子听完这句话,突然抓住了尼娜的袖子。
孩子那么,萨莫伊洛娃阿姨,如果我也学画画,那是不是也可以把这个大哥哥画的这么漂亮?
孩子的眼睛很亮,没有人会阻挡一个年轻的梦想的诞生,尼娜点了点头。
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伊万小时候,是不是也碰到过这么一副肖像,这才让他决心去当一个画家,去记录这世上的生命?
或许这就是传承。看吧万尼亚,这就是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