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府的丧事余哀未散,长沙城的地下世界却因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暗流涌动——城外疑现西汉大墓,内藏异宝,或有逆转生死之奇效。
这消息的源头,隐隐指向了那座总是笼罩着神秘色彩的百花楼。
张府,书房。
张启山(张大佛爷)卸下军装外套,听着副官的汇报,眉头深锁。他对“起死回生”之说嗤之以鼻,张家血脉非凡,他更信实力而非缥缈传说。但若墓中真有奇珍,必然引得各方势力觊觎,于长沙城安定不利,他不能不管。
更重要的是,消息来自百花楼,来自李景异。
想到李景异,张启山刚毅的脸上线条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景异是他和二月红过命的兄弟,曾几何时,三人把酒言欢,并肩历险,是真正刀口舔血换来的情谊。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份兄弟情里,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景异那人,风华绝代,手段通天,玩世不恭的笑容下是深不见底的心思。他像最烈的酒,最锋利的刀,明知危险,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想要占有。张启山自知这份心思悖德,尤其景异身边还有那位来历诡异、让他都心生忌惮的岳绮罗。他只能将这份躁动压在心底,以兄弟的名义守在一旁,用强势和插科打诨掩盖偶尔流露的关切。
“备车。”张启山下令,语气恢复冷硬,“去百花楼。我得问问景异,他又在搞什么名堂。”——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足以掩盖他想去见那人的私心。
红府,内堂。
二月红一身素缟,跪坐在丫头灵位前,容颜憔悴,眼神空洞。陈皮带回来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微澜。
起死回生?他深知希望渺茫如星火。可这消息是景异放出的……景异他,总是知晓许多匪夷所思之事。万一呢?万一有那么一丝可能……
他的心抽痛起来。不仅为丫头,也为他自己。他与景异是知音,是挚友,曾琴箫合奏,月下对饮。可那份知己之情,早已在不知何时变了质。他贪恋景异的风华,折服于他的莫测,那份爱慕如同暗夜滋生的藤蔓,缠绕心间,无法断绝。可他同样知道,景异的心,早已被那个叫岳绮罗的女子占满,再无缝隙。
他敬重岳绮罗为嫂夫人,却也畏惧她那非人的气息和景异对她毫无保留的偏爱。这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成了他最深重的枷锁和自我折磨。如今,他竟又要因为景异的消息而心生妄念,这让他感到无比羞愧,却又无法抗拒。
“师父……”陈皮在一旁,声音哽咽,带着哀求。
二月红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是疲惫与决绝交织的复杂情绪。“更衣。”他哑声道。他需要去见景异,哪怕只是为了问一句明白话,哪怕只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百花楼,顶層雅阁。
李景异斜倚在软榻上,墨色长衫松松垮垮,露出小片精致的锁骨。指尖的玉戒流转着温润的光,他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动静。
“啧,都来了。”他语气慵懒,仿佛早有预料。
岳绮罗坐在窗边,正用红纸仔细剪着两个小人,一个穿着军装,一个穿着戏服,眉眼竟与张启山、二月红有几分相似。她头也不抬,声音甜腻却冷冽:“你那两个好兄弟,倒是心急得很。为了你随口放出的饵,闻着味就来了。”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一丝冰冷的占有欲。
李景异轻笑一声,伸手揽过岳绮罗的腰,将她带入怀中,下巴亲昵地抵着她的发顶:“绮罗这是醋了?你明知我这颗心,生生世世,早就是你的了。段三郎是你,李景异也是你一个人的。”他的话语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
岳绮罗哼了一声,指尖的纸人却化作灰烬:“最好如此。不然,我就把他们的心都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李景异低笑,吻了吻她的发丝:“随你高兴。不过现在,还得先陪他们演完这出兄弟情深的戏码。”他玩世不恭的面具下,是对岳绮罗近乎偏执的眷恋,而其他一切,包括那两位兄弟的心思,于他而言,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点缀,甚至是有趣的消遣。
楼下大厅。
张启山与二月红几乎同时到达。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
“二爷,节哀。”张启山率先开口,语气是难得的郑重,带着真切的关心。他们虽是情敌,更是兄弟,丫头的离去,他同样惋惜。
“多谢佛爷。”二月红微微颔首,脸色苍白,“佛爷也是为了那消息而来?”
“嗯。”张启山点头,目光扫向楼梯方向,“来找景异问问清楚。这小子,总能惹出些事端。”语气里带着熟稔的抱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正说着,管事匆匆下来,恭敬道:“佛爷,二爷,三爷请您二位上楼喝茶。”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心中皆是一紧。即将见到那人,无论是为了正事,还是为了那隐秘的心思,都让他们无法平静。
雅阁门开,李景异已正襟危坐,茶香袅袅。他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疏离的笑意:“大哥,二哥,什么风把你们同时吹来了?可是想小弟了?”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寻常兄弟聚会。
岳绮罗坐在他身侧,一身红衣,容颜绝世,眼神却冰冷地扫过进门的两人,如同打量闯入领地的猎物,指尖隐隐有纸人流转的微光。
张启山哈哈一笑,大步走过去,习惯性地想拍李景异的肩膀,却在岳绮罗冷冽的目光下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转而拿起茶杯:“少贫嘴。城外那墓的消息,是不是你放的?你想干什么?”
二月红则沉默地坐下,目光快速掠过李景异,在他带着笑意的嘴角和微敞的衣领处停留一瞬,便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落在袅袅茶烟上,声音低哑:“景异,那消息……当真?”他问的是消息,眼底深处却藏着更深的、不敢问出的期盼。
李景异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笑意更深,他先是看向张启山,语气随意:“大哥还是这么急性子。不过是个捕风捉影的消息,放出去,看看能炸出多少牛鬼蛇神,岂不有趣?”旋即,他转向二月红,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许,“二哥,消息真假难辨,但墓确有其事。你若想去散散心,兄弟我陪你走一趟便是。”
他话语轻松,仿佛只是邀约同游,却轻易搅动了两人的心湖。
张启山皱眉,觉得景异此举必有深意,且不愿他与二月红过多独处。 二月红则心头一颤,为那句“陪你走一趟”而悸动不已,明知可能是陷阱,也甘之如饴。
而李景异,说完便自然地向后靠去,手臂搭在岳绮罗身后的椅背上,是一个充满占有和保护意味的姿态。他笑着,玩世不恭,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两位兄长之间,但他的心,他的目光,他所有的温柔与偏执,都只倾注在身边那个红衣女子身上。
兄弟情谊是真的,但那无法言说的爱慕,注定只能是深埋于心底、见不得光的秘密,永远越不过那座名为岳绮罗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