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之内,空气凝固如铁,杀意、愤怒、绝望、痛苦交织碰撞,几乎要迸出火星!
岳绮罗的质问尖利刺耳,张启山的枪口冰冷决绝,张日山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痛楚。而风暴中心的李景异,却兀自维持着那危险的法术,指尖幽冥髓幽光闪烁,连接着他与痛苦颤抖的二月红。
“你们……”李景异沙哑的声音打破死寂,那抹复杂的笑意依旧挂在唇角,却透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疲惫,“……都想要什么?”
是阻止?是毁灭?还是一个虚无的幻梦?
“我要你停下!”张启山怒吼,枪口稳稳对准李景异的心脏,手指扣在扳机上,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看到二月红那般痛苦的模样,只觉得心如刀绞,对李景异那点隐秘的爱慕此刻被愤怒和恐惧彻底压下!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二月红!
“我要他死!”岳绮罗的声音更加冰冷,她周身红纸人呼啸盘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目标直指被法术波及、脆弱不堪的二月红!李景异的“背叛”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唯有杀戮才能平息她的怒火!
张日山呼吸一窒,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上前挡在李景异身前,却又被佛爷的命令和对眼前骇人景象的恐惧钉在原地,内心撕裂般痛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景异眼中骤然闪过一抹决绝的厉色!
他猛地咬破自己舌尖,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在幽光动荡的幽冥髓上!
“以血为引,梦障,开!”
他竟不顾反噬,强行加快了法术进程!幽冥髓爆发出刺目的幽暗光芒,瞬间将二月红彻底吞没!
“不——!”张启山目眦欲裂,扣动扳机!
砰!
枪声炸响!子弹呼啸而出!
几乎同时,岳绮罗的红色纸人也化作道道血芒,直刺二月红!
然而,李景异在喷出鲜血的瞬间,身形已如鬼魅般侧移,并非完全避开子弹,而是用肩胛硬生生受了这一枪!同时,他袖中一道早已准备好的金色符箓激射而出,迎向岳绮罗的夺命纸人!
嗤啦!
符箓与纸人撞击,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金光红芒爆散,勉强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而李景异肩头溅起一朵血花,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但按在二月红眉心的手却未曾松开!那口心血和强行催动的法力,终于让法术完成了最后一步!
幽光骤然大盛,随即猛地收敛,尽数没入二月红体内!
二月红身体剧震,发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呻吟,眼中迷离痛苦之色达到顶点,随即猛地一僵,眼神变得空洞而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种极深的幻境之中,脸上竟缓缓浮现出一种扭曲的、虚幻的安宁神色。
法术……成了?虽仓促勉强,但终究是成了?
李景异松开手,踉跄一步,捂住不断渗血的肩头,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却看向陷入幻梦的二月红,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张启山见未击中要害,又见二月红状态诡异,心中惊怒交加,再次举枪!
岳绮罗见一击被阻,更是怒火滔天,更多更凶戾的纸人凭空出现!
“够了!!”
一声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怒吼,猛地从灵堂门口传来!
只见张启山带来的亲兵之后,一个身影扶着门框,剧烈喘息着站立起来——竟是原本虚弱不堪的二月红!(此为幻梦初生的反应,实则是法术冲击下的短暂回光返照般的精神凝聚)
他脸色惨白得透明,身体摇摇欲坠,但那双刚刚从空洞中挣扎出来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异常明亮、甚至有些骇人的光芒。他看到了持枪的张启山,看到了煞气腾腾的岳绮罗,看到了受伤的李景异,也看到了……自己那仿佛陷入沉睡的躯壳?(法术影响下的错觉)
“滚出去!”二月红的声音嘶哑却尖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全都给我滚出去!谁允许你们……谁允许你们来扰她清净?!滚——!”
他仿佛将所有的悲伤、愤怒、绝望都融入了这声咆哮中,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祭祀用的铜瓶,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众人!
铜瓶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碎片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竟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
张启山举着枪,看着状若疯魔的二月红,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从未见过二月红这般模样。
岳绮罗也微微一怔,冰冷的红瞳中闪过一丝诧异。
李景异捂着伤口,眼神深邃地看着二月红,无人知晓他此刻在想什么。
张日山趁机猛地冲上前,一把按住张启山持枪的手:“佛爷!冷静!二爷他状态不对!”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间隙——
“呵……”李景异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疲惫。他深深看了一眼陷入幻梦的“二月红”,又扫过张启山和岳绮罗,最终目光落在自己流血的肩头。
“好……好一场兄弟情深,鹣鲽情深……”他语气古怪,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漠然,“既然此处不欢迎李某,李某……告辞。”
说罢,他竟不再理会任何人,甚至不看岳绮罗一眼,拖着受伤的身体,步履有些踉跄却异常决绝地向外走去。肩头的鲜血滴落在地,蜿蜒成一道刺目的红线。
“三郎!”岳绮罗惊怒交加,狠狠瞪了灵堂内众人一眼,尤其是那个陷入幻梦的二月红,终是放心不下李景异的伤势,周身纸人一卷,化作红烟紧随李景异而去。
灵堂内,瞬间只剩下张启山、张日山,以及那个砸完铜瓶后脱力般跌坐在地、眼神重新变得空洞涣散(幻梦开始真正吞噬意识)的二月红,还有那个躺在蒲团上、神色虚幻安宁的“二月红”。
一场惊天冲突,竟以这样一种突兀而惨烈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然而,留下的,是更深的创伤、猜忌、痛苦和一个岌岌可危、不知是救赎还是更深渊的幻梦。
张启山手中的枪无力垂下,他看着跌坐在地、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二月红,又看看李景异消失的方向和地上的血迹,心中一片冰冷的茫然。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张日山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佛爷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这满目狼藉的灵堂,心中那份无法言说的情感和巨大的不安,几乎要将他淹没。
长沙城的夜,依旧深沉,却仿佛有无形的裂痕,在这一夜之后,彻底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