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黑暗与冰冷,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吞没了百花楼大厅。
幽冥髓失控爆发的力量,混合了古墓千年的怨念、尸煞的戾气以及东瀛邪术的污秽,形成了一道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光线被扭曲吞噬,声音仿佛被隔绝,只剩下那令人灵魂冻结的邪异咆哮在每一寸空间震荡!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东瀛邪术师。他们的式神在这纯粹的、更高层次的邪恶力量面前发出凄厉的哀鸣,瞬间崩解消散!邪术师们惊恐地试图抵抗或逃窜,但他们的符咒如同纸片般被撕裂,身体被那黑暗能量触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腐朽、化为飞灰!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张启山的亲兵们也遭受波及,离得稍近的几人瞬间被震飞出去,口喷鲜血,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张启山本人只觉一股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硬生生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踉跄着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眼中充满了骇然!这就是幽冥髓真正的力量?!
而被李景异奋力推过来的二月红,则被张启山下意识地一把接住,护在身后。二月红瘫软在张启山怀中,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黑暗风暴中心那个模糊的、正在缓缓倒下的墨色身影,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张日山强忍着五脏六腑被挤压般的痛苦,拼命维持着清醒,护在张启山和二月红身前,焦急地大喊:“佛爷!二爷!快退!”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能量即将彻底失控、将整个百花楼乃至周边区域都卷入其中时——
异变再生!
那枚悬浮在半空、疯狂释放能量的幽冥髓,其内部那些血丝般的纹路突然极度亮起,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紧接着,所有奔涌的黑暗能量猛地一滞,随即如同长鲸吸水般,以更快的速度倒卷而回,疯狂地涌回幽冥髓之中!
不!不仅仅是倒卷!
那幽冥髓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黑洞,不仅收回力量,更开始强行抽取……李景异的生命力!
“呃啊——!”李景异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他背心被邪术击中的伤口处,黑气疯狂蔓延,而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气息急剧衰弱下去!
幽冥髓反噬!
这至邪之物本就难以驾驭,他先前强行催动已遭反噬受伤,此刻又硬受邪术一击,伤上加伤,再也无法控制住幽冥髓的力量,反而被其拖拽,即将被吸干精魂!
这一切说来漫长,实则发生在瞬息之间!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满目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大厅。幸存的人们惊魂未定,尚未反应过来。
张启山看着李景异那迅速衰败的模样,看着他身上不断被幽冥髓抽取生机的可怕景象,心脏像是被瞬间捏爆!什么猜忌,什么愤怒,什么职责,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绝望!
“景异——!”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就在这时!
“三郎!”
一道凄厉、愤怒却又带着无尽惊慌的女声划破空气!
红影如电,岳绮罗去而复返!她显然是被幽冥髓那恐怖的爆发气息惊动,急速赶回!
她一出现,便看到了李景异濒死、幽冥髓反噬的骇人景象,那双红色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孽障!敢伤我三郎!”岳绮罗彻底疯狂了!她周身爆发出滔天的血色煞气,无数纸人如同血海狂涛般涌出,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全部扑向了那枚正在疯狂抽取李景异生命力的幽冥髓!
她要以自身千年修为和收集的无数魂魄怨力,强行镇压甚至……吞噬这枚反噬其主的邪物!
血色纸人前仆后继地撞向幽冥髓,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刺目的红黑光芒,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纸人不断被幽冥髓的力量湮灭,但岳绮罗毫不在意,疯狂地催动更多纸人扑上!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她在用自己的本源力量与幽冥髓硬撼!
剧烈的能量碰撞使得整个百花楼都在震颤!瓦砾簌簌落下!
张启山等人被这股更恐怖的力量对冲逼得连连后退,根本无法靠近!
李景异躺在能量风暴的中心,身体微微抽搐,意识似乎已经模糊,唯有眉头因极致的痛苦而紧蹙着。
岳绮罗绝美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显然也受了内伤,但她眼中的疯狂与执念却愈发炽盛!
“是我的!谁都不能夺走!你也一样!”她对着那幽冥髓尖啸,更多的血魂之力汹涌而出!
终于,在那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冲击下,幽冥髓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明灭不定,抽取生机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间隙!
一直死死盯着场中的二月红,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张启山的搀扶!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赎罪般的疯狂光芒,水袖一甩,竟是不顾一切地朝着能量对冲的中心、朝着李景异扑了过去!
“二爷!不要!”张日山惊骇欲绝!
张启山更是魂飞魄散,伸手欲抓却抓了个空!
二月红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瞬间冲入了那红黑交织、危险无比的能量乱流之中!
他没有试图去碰幽冥髓,也没有去看岳绮罗,而是径直扑到李景异身边,用自己消瘦的身体,死死地护住了李景异,将自身那点微末的、几乎被幻梦耗尽的精气神,毫无保留地渡了过去!
他或许救不了他,但他可以选择……与他一同毁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岳绮罗都怔了一瞬。
而就在这瞬息之间——
或许是幽冥髓被岳绮罗疯狂冲击后力量稍减,或许是二月红那不顾生死的微弱能量注入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景异那原本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了一瞬!
他看到了护在他身上、面色决绝的二月红,看到了疯狂对抗幽冥髓、嘴角溢血的岳绮罗,也看到了远处目眦欲裂、试图冲来的张启山和张日山……
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在他眼底最深处闪过。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猛地抬手,并非推向幽冥髓,而是狠狠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心口!
噗——!
又一口心头精血喷出,却不是溅向别处,而是全部洒在了那枚剧烈震颤的幽冥髓之上!
随着这口包含着他最后本源力量的心头血融入,幽冥髓骤然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目欲盲的幽暗光芒,随即所有的光芒和能量如同潮水般彻底内敛,变得黯淡无光,“啪嗒”一声掉落在李景异身边,仿佛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石头。
能量风暴……戛然而止。
一切突然安静得可怕。
李景异的手无力垂下,眼睛彻底闭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生死不知。
二月红伏在他身上,也因耗尽所有力竭昏厥。
岳绮罗踉跄一步,看着那枚失去光泽的幽冥髓,又看看昏迷的李景异和二月红,红色的瞳孔中充满了暴怒、后怕以及一丝茫然。她猛地抬头,冰冷嗜血的目光扫向张启山等人,杀意再次沸腾!
张启山却在她目光扫来之前,已经如同猛虎般冲了过去!他无视了岳绮罗那恐怖的杀意,一把将昏迷的二月红从李景异身上抱起,同时对着张日山厉声吼道:“带他走!回张府!快!”
张日山反应极快,立刻上前背起同样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李景异。
“谁敢带他走!”岳绮罗尖啸,纸人再出!
“岳绮罗!”张启山猛地转身,将二月红护在身后,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她那疯狂的眼神,声音因极度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想他死吗?!跟我回张府!我能救他!你若再阻拦,今日我便拼尽一切,也要将你留在此地!就算留不下你,他也必死无疑!”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军人不容置疑的铁血煞气和对眼前局面的清醒认知!李景异伤势极重,必须立刻救治,而岳绮罗显然不擅此道,继续纠缠,只有死路一条!
岳绮罗死死盯着张启山,又看看被张日山背起的、面色灰败的李景异,周身的煞气剧烈波动着。她虽强,但方才与幽冥髓硬撼也受了不轻的伤,此刻面对决心拼命的张启山和需要立刻救治的李景异,她最终……妥协了。
她冷哼一声,化作一道红烟,卷起地上那枚黯淡的幽冥髓,瞬间没入了李景异的衣袖之中,算是默许了张启山的安排。
张启山见状,不再有丝毫迟疑,抱着二月红,与张日山一起,在剩余亲兵的护卫下,以最快速度冲出了百花楼,登上汽车,朝着张府疾驰而去!
百花楼内,只留下一片狼藉、昏迷的宾客、以及满地的鲜血和废墟。
一场惊天动地的冲突,以这样一种惨烈而突兀的方式,暂时落下了帷幕。
然而,带来的后果,却才刚刚开始显现。
张府此刻,变成了风暴过后唯一的、岌岌可危的避风港。两个昏迷不醒、伤势迥异却同样危重的人被并排安置在密室之中。
张启山站在床前,看着李景异那张苍白如纸、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又看看另一边即便昏迷也紧蹙眉头的二月红,心中如同压着万丈巨石。
爱恨、恩怨、责任、私情……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生死关头,被残酷地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必须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