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市中心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美食混合的奢靡气息。这里是国坤集团展示实力、维系人脉的舞台,每个人脸上都戴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言谈举止间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亲疏远近。
孟宴臣无疑是场内的焦点之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几位重要的政府官员和商界巨擘之间,谈笑风生,举止优雅,对行业趋势和合作前景的见解精准而独到。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如今愈发内敛锐利的气场,让他像一颗磁石,不断吸引着周围或赞赏、或探究、或讨好的目光。
他刚刚与一位银行家结束交谈,抬手从侍者托盘中取下一杯香槟,指尖轻晃杯脚,琥珀色的液体漾起细微的涟漪。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似乎有谁试图闯入,被安保人员拦下,争执声隐约传来,打破了厅内和谐虚伪的乐章。
不少宾客都好奇地望过去。
孟宴臣也抬眸望去,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有预料。
然后,众人就看到一个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身影,强行突破了安保的阻拦,大步闯了进来。
是宋焰。
他甚至还穿着那身消防常服,或许是为了增加闯入的正当性,或许只是来不及更换。衣服有些褶皱,头发微乱,几天没好好打理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加粗犷不羁。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迅速扫过全场,然后,精准地钉在了孟宴臣身上。
那目光里的怒火和某种不管不顾的狠厉,让周围几位娇贵的女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男士们也皱起了眉头。
“孟宴臣!”
宋焰的声音洪亮,带着消防员特有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现场的爵士乐和低语,将所有目光都吸引到了他和孟宴臣之间。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像一艘破冰船蛮横地闯入平静的海面,所过之处,人们纷纷避让,留下一条尴尬的通道和无数惊疑不定的窃窃私语。
孟宴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甚至又轻轻晃了一下手中的香槟杯,神情淡漠地看着宋焰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般冲到自己面前。
两人相距不足一米。
一个西装革履,清贵冷峻,置身于璀璨光华之中。
一个常服微皱,怒发冲冠,带着风尘仆仆的硝烟气。
鲜明的对比,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宋站长?”孟宴臣先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奇异地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和……疏离的礼貌,“这里是商业晚宴,似乎不是你的执勤范围。有事?”
他的平静彻底点燃了宋焰的引信。
“少他妈给我装蒜!”宋焰低吼,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你对沁沁做了什么?!你凭什么关着她?凭什么不让她联系我?!孟宴臣,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逼急了老子,谁也别想好过!”
粗鲁的、充满威胁的话语,像石头一样砸进这精心营造的优雅氛围里,引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几位与国坤交好的长辈脸色沉了下来,想要上前。
孟宴臣却微微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他看着眼前情绪几乎失控的男人,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惧怕,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不守规矩、闯入大人世界的孩子。
这种目光比任何反击都更让宋焰难受。
“宋站长,”孟宴臣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的叹息,像是面对一个胡搅蛮缠的陌生人,“我想你误会了。第一,沁沁是成年人,孟家从未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第二,她是否与你联系,是她的个人选择,与我无关,与孟家无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竖着耳朵的宾客,语气稍微加重,带着清晰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至于你和我之间,似乎更谈不上什么‘谁别想好过’。我们很熟吗?”
轻飘飘的一句“我们很熟吗?”,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宋焰脸上。
把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担忧、所有自以为是的连接和对抗,都变成了可笑的一厢情愿。
是啊,在孟宴臣眼里,他宋焰算什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以许沁保护者的姿态向他质问?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宋焰,让他的眼睛红得几乎滴血。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我***孟宴臣!”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孟宴臣的西装前襟!动作快得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香槟杯掉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酒液洇开一片深色。
全场哗然!安保人员迅速冲过来。
孟宴臣被揪得微微前倾,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眸看了一眼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眼神冰冷刺骨。
“松开。”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你他妈……”宋焰另一只手握拳,眼看就要挥起。
“宋焰!”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带着哭腔和惊恐响起。
许沁竟然也赶到了!她显然是一路追着宋焰过来的,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你放开我哥哥!你快放开!”
她冲上来,拼命想去掰宋焰的手。
宋焰看到许沁,动作一滞,揪着孟宴臣衣领的手下意识松了些力道。
孟宴臣趁此机会,轻轻一拂,格开了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领,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刚才被当众揪住衣领的人不是他。
但他的眼神,落在宋焰脸上,却像是淬了冰。
“看来宋站长不仅业务范围模糊,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需要重新学习。”孟宴臣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带有任何掩饰的寒意,“保安,请这位先生出去。如果他继续扰乱秩序,报警处理。”
保安立刻上前,强硬地架住了宋焰。
“孟宴臣!你混蛋!你有种冲我来!别碰沁沁!”宋焰挣扎着,怒吼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目光却死死钉在孟宴臣身上,充满了不甘、愤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被彻底无视和碾压的绝望。
许沁哭着想去拉宋焰,却被孟家的保镖 gently, 却不容置疑地拦住了。
“小姐,请您先回家。”
孟宴臣不再看那场闹剧,他转向周围的宾客,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疲惫:“抱歉,扫各位的兴了。一点家事,处理不当,让大家见笑了。”
他轻而易举地将一场针对他的、充满暴力的冲突,定义为“家事”和“不懂事者的闹剧”,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和宽容者的位置。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眼神里对宋焰的鄙夷和对孟宴臣的同情清晰可见。
宋焰被保安强行拖离会场,他的怒吼和许沁的哭声逐渐远去。
孟宴臣站在原地,接过侍者重新递来的酒杯。
一场风波,看似以他的绝对胜利告终。
但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闹吧。
闹得越大越好。
你越是愤怒,越是失控,越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就离她越远。
也离你自己,越来越远。
酒杯边缘,倒映着天花板上碎裂的水晶灯光芒,如同无数扭曲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