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种被无形之眼监视的感觉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变本加厉,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他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总觉得通讯被监听,行踪被记录。他甚至开始检查宿舍里是否被安装了隐蔽的摄像头。
队友们看他眼神里的怪异和疏远愈发明显,甚至带着一丝怜悯。领导找他谈过一次话,语气委婉地提醒他“注意休息,调整心态”,但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更像是在对待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他知道,孟宴臣的目的达到了。他甚至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就已经用那种冰冷的警告,在他周围筑起了一座透明的、令人窒息的囚笼。
而最折磨他的,是那个保存在手机里的号码,那个备注为【标本】的号码。
他无数次点开那个号码,看着那串数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他想打过去,想对着电话那头咆哮,想质问,想诅咒,想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哪怕只是再一次的警告和羞辱。
但他不敢。
他害怕听到忙音。 更害怕……听到回应。
这种矛盾的心理将他反复撕扯。恨意与那种病态的吸引,像两条毒蛇,在他心里疯狂交媾,产下更多混乱和痛苦的毒卵。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搜寻一切与孟宴臣相关的信息。不再局限于网络,他开始利用消防队的一些内部权限,小心翼翼地、近乎偏执地查询一些与国坤集团产业相关的消防备案、安全检查记录。他甚至会偷偷绕路去孟宴臣可能出现的场所附近徘徊,不再是为了跟踪,而是像完成某种仪式般,远远地望一眼那栋大厦,那家俱乐部,仿佛那样就能离那个掌控他生死的神祇(或者说恶魔)更近一点。
他觉得自己像个瘾君子,而孟宴臣,就是他戒不掉、也不想戒的那味穿肠毒药。
这天晚上,队里聚餐。大家试图活跃气氛,但宋焰的沉默和阴郁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酒过三巡,气氛才稍微热络一点。
一个喝得有点多的老队员,搂着宋焰的肩膀,大着舌头说:“焰哥,想开点!那种千金大小姐,没了就没了!哥们儿以后给你介绍更好的!咱不稀罕!”
旁边有人赶紧拉他,使眼色。
宋焰没说话,只是猛地灌了一杯白酒,辛辣的液体从喉咙烧到胃里,却压不住那股冰冷的空虚。
另一个队员试图转移话题,说起最近总队组织的技能比武,抱怨训练太苦。
忽然,有人像是想起什么,说道:“哎,说起来,这次比武的赞助商名单里,好像有国坤集团?听说孟总还会亲自来颁奖呢?”
“啪嗒!”
宋焰手中的酒杯掉在桌上,酒液四溅。
全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宋焰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吓人,眼睛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那个说话的队员:“你……你说什么?什么时候?在哪里?”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急切。
那队员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就……就下周三啊……在市综合体育馆……焰哥,你……你不是也参赛吗?”
下周三。市综合体育馆。颁奖。
这几个词像魔咒一样,瞬间攫住了宋焰的全部心神!
孟宴臣会去! 他会出现在那里! 在一个公开的、他也能在场的场合!
巨大的、荒谬的狂喜和一种更深的恐惧同时席卷了他!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要去! 他必须去!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扭曲和可怕,在周围队友惊恐的目光中,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我……我先回去训练!”他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像逃避什么又像追寻什么一样,脚步踉跄却又异常迅速地冲出了餐馆。
夜风一吹,酒意上涌,但他的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异常亢奋。
孟宴臣。 孟宴臣。 孟宴臣。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如同战鼓擂响。
他回到空无一人的训练场,没有开灯,就着月光和远处路灯的光晕,发疯般地训练。爬梯,水带操,破拆……一遍又一遍,直到筋疲力尽,肌肉酸痛得几乎无法站立,汗水像雨水一样浸透了他的衣服。
他瘫倒在冰冷的训练垫上,胸膛剧烈起伏,望着漆黑的夜空,嘴角却咧开一个扭曲的、无声的笑容。
下周三。 还有五天。
他像一个被判处缓刑的囚徒,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的行刑日。恐惧依旧存在,但却奇异地被一种病态的期待所覆盖。
他期待着那一天。 期待着,再次见到那个……将他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男人。
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他知道这很贱,很可悲。 但他无法控制自己。
荧惑之火,已将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束缚。
他心甘情愿,走向那场注定是羞辱的盛会。
只为了,能再次被那冰冷的目光,短暂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