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雪化了又落,茶铺后园的茶灵茶苗已经抽出了新枝——嫩绿色的芽尖顶着残雪,像刚睡醒的孩子揉着眼睛,叶尖还凝着细小的冰碴子。小柱子蹲在茶垄间,指尖沾着半干的泥土,正给茶苗培土。昨天收到的波斯商会罪证还压在案头,卡迪尔的哭诉求饶和波斯大使的道歉信叠在一起,纸角被茶渍浸得发软,可他总觉得,真正的危险还没到来,就像这春雪,看着化了,底下还藏着冰碴子,冷得能扎进骨头里。
"小柱子,歇会儿吧。"白璃端着盏温好的枣花茶进来,水汽裹着甜香,模糊了她镜片上的雾气,"手都沾泥了,先喝口热的暖暖。"
小柱子直起腰,指节因为攥锄头泛着青白,接过茶盏时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才觉出冻得发疼:"姐,你看这茶苗的根系——"他扒开茶苗旁的松土,露出几截被扯断的须根,断口处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有人动过,还留了个标记。"
白璃蹲下来,眯着眼睛凑近看:"是突厥铁勒部的狼头印。"她的声音沉下来,指尖轻轻抚过那个浅淡的凹痕,"上个月漠北的安茶商来报,说铁勒部的人在抢茶种——用毒箭射杀守园的茶农,烧了半座茶山,抢走的全是咱们长安培育的'雪芽'和'灵芽'。"
淡墨这时抱着卷展开的羊皮地图进来,墨色衣摆沾着茶末,他指尖划过地图上标注的"铁勒部"位置,声音里带着冷意:"我查了突厥的部落谱系,铁勒部是漠北最凶悍的游牧部落,最近在茶马古道北口扎营,频繁骚扰过往茶商。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抢茶种,培育能让人上瘾的'醉茶',混进马奶酒里卖给草原牧民,借此控制茶马古道的贸易权。"
"用茶做这种事?"小柱子的眉峰拧成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茶种袋——那是茶铺里最珍贵的种源,装着从各地收集的稀有茶籽。
"茶是控制人心的东西。"白璃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过来,"他们比波斯人更狠,要的不是钱,是整个茶马古道的命脉。"
茶雨瑶端着药箱走进来,箱盖上还凝着露水:"我配了避瘴散和止血膏,漠北的风沙里有很多蛊虫,你们带上。"她转向淡墨,"地图上标了风沙谷的位置,那是铁勒部的茶种库,守卫森严,你们得小心。"
小柱子望着三人,心中暖得像揣了块烧红的炭:"好,我去。就算拼了命,也得把茶种抢回来。"
三日后,晨雾还未散,小柱子和茶雨瑶就骑着骆驼出发了。
河西走廊的风卷着黄沙,打在脸上像细针扎。茶雨瑶裹着镶狐毛的貂皮大衣,指着远处隐约的烽火台:"前面就是玉门关,过了关就是漠北,沙子能没到骆驼膝盖。"
小柱子摸了摸怀里的茶种袋,想起茶灵茶苗的芽尖——那是茶脉的根,丢了根,整个茶文化都要塌了。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默念着茶灵的话:"守土护茶,才是传承的根本。"
夜里,他们在戈壁滩上扎营。骆驼卧在沙堆里,喷着白气。茶雨瑶煮了壶咸奶茶,香气飘在风里:"明天就能到风沙谷了,铁勒部的人凶得很,你带好银针和解毒丸,别离他们太近。"
小柱子点点头,拿出地图反复确认路线:"风沙谷在漠北深处,只有两条路能进——一条是骆驼商道,一条是悬崖小路。我们走商道,人多眼杂,但他们防备松。"
半夜,小柱子被骆驼的嘶鸣惊醒。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看见远处有火光晃动——是铁勒部的巡逻队,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骨刀和火把。
"茶雨瑶,醒醒!"他推醒同伴,声音里带着急意,"我们被发现了!"
两人赶紧收拾行李,骆驼似乎也察觉到危险,挣扎着站起来。沙漠的风里传来铁勒人的喊叫声:"汉人!偷茶种的贼!抓住他们!"
骆驼跑得很快,可铁勒人的马更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小柱子突然想起茶灵的指引:"茶能迷敌。"他猛地从怀里掏出茶叶包,撕开往骆驼后面撒去,又倒了些茶叶在骆驼耳朵里。
茶叶的清香混着骆驼的骚味,铁勒人的马突然受惊,前蹄扬起,打着响鼻往后退。带头的武士骂了一句突厥语,挥刀砍向骆驼,可马就是不肯往前冲。
"快走!"小柱子拍了拍骆驼的脖子,两人趁机钻进了沙丘后面的峡谷。风卷着沙子灌进衣领,茶雨瑶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刚才差点就完了..."
小柱子望着身后的火光,心跳得厉害:"没事,茶灵在帮我们。"
第二天清晨,他们终于看到了风沙谷的轮廓——一座被巨石和黄沙围起来的营地,中间是个巨大的茶库,堆着小山一样的麻袋,袋口露出的茶叶是长安特有的"雪芽"。
入口处站着两个铁勒部的武士,身材魁梧,手里拿着带倒钩的骨刀。
"什么人?"武士用突厥语喝道,声音像砂纸擦过木板。
小柱子走过去,用流利的突厥语回答:"我是长安来的茶商,带了上好的'雪芽'种,想和你们首领谈生意。"
武士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在茶种袋上,挥手让他进去。
风沙谷里到处是帐篷,牧民们在熬马奶酒,香气里混着茶味。中间的主帐里,铁勒部的首领坐在虎皮椅上,手里拿着个镶宝石的金杯,络腮胡子上的银饰晃得人睁不开眼。
"汉人,你胆子不小。"首领开口,声音像闷雷,"偷了我们的茶种,还敢来送?"
"我不是偷,是来换。"小柱子把茶种袋放在桌上,"这种'雪芽'耐旱,适合漠北的气候。我教你种,你给我一百车马奶酒,再签个契约——保证不再抢茶种,不再制毒。"
首领笑了,露出黄牙:"汉人,你以为我会信你?"他拍了拍手,两个武士抬进来一个箱子,里面是各种刑具,"你们偷了我们的茶种,就得付出代价!"
茶雨瑶突然站出来,手里拿着解毒丸:"你们别过来!我有解你们毒箭的丸药,只要你们不杀我们,我给你们每人一颗!"
武士们愣了一下,互相对视。首领盯着茶雨瑶,又看看小柱子,突然挥手让武士退下:"你想怎么样?"
"签契约。"小柱子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契书,用汉字和突厥文写成,"只要你签字,我教你种茶,还送你五十斤'灵芽'种子。"
首领盯着契书看了半天,终于接过笔,在上面按了手印:"好,我答应你。但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就踏平长安的茶铺!"
回来的路上,小柱子和茶雨瑶骑着骆驼,望着漠北的蓝天。
"我们成功了。"茶雨瑶笑着说,脸上的疲惫被阳光冲散。
小柱子摸着怀里的契约,松了口气:"但愿他们守信用。"
"有契约在,他们不敢反悔。"茶雨瑶从包里掏出个瓷瓶,"给你,我制的避瘴丸,路上吃一颗,防蚊虫。"
回到长安,小柱子把契约和铁勒部的罪证交给白璃。
白璃翻看着契书,嘴角扬起笑:"做得好。现在我们可以联合其他茶商,向官府施压,让突厥可汗管管铁勒部。"
淡墨走进来,手里拿着份紧急情报:"突厥可汗听说了这件事,派了使者来长安——他说要帮我们灭了铁勒部,但要我们把茶马古道的控制权交给他。"
"可汗要抢茶马古道?"小柱子惊讶。
"不然他何必帮我们?"淡墨说,"铁勒部不听话,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这个对手,然后自己控制茶种和贸易。"
小柱子皱起眉:"那茶种怎么办?"
"可汗答应我们,灭了铁勒部后,把茶种还给漠北的茶农。"淡墨说,"但我们要帮他守住茶马古道,不让其他部落染指。"
小柱子望着窗外的茶灵茶苗,绿光在阳光下流转:"好,我们帮。但茶种必须留在漠北,不能让可汗拿走。"
白璃点头:"我明天就去见官府,联合江南的茶商,给可汗施压。"
深夜,小柱子坐在茶铺里,整理着漠北的见闻。
茶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担忧:"你做得很好,但真正的考验还没到。"
小柱子抬头,看见茶灵的绿光从茶苗里渗出来:"什么考验?"
"铁勒部的人不会甘心失败。"茶灵说,"他们会派奸细来偷茶种,甚至伤害茶农。你得守住漠北的茶园,守住茶脉的根。"
小柱子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窗外,月亮很圆,照在茶铺的招牌上——"茗香雅会"四个字,泛着温暖的光。
而遥远的漠北,铁勒部的首领正对着契约冷笑,他手里拿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插在茶种袋上:"汉人,你等着,我会让你后悔的。"
帐篷外,几个黑衣人正骑着快马出发,往长安的方向而去——他们的任务,是偷回茶种,杀死小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