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朦胧的雨幕,一层一层地浸染进窗台。浅得近乎于无的天光顺着窗户的边角,混着淅沥雨声,一点一点地填满了屋子。陈崖鹤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转动着,他慢吞吞地醒了。
“唔。”陈崖鹤咕嘟几声,埋在季怀安绵软的怀抱里蹭了蹭。陈崖鹤往季怀安怀里挤了挤,赖了一小会儿。
陈崖鹤把下巴搁在季怀安的颈窝里,深吸了几口气,把睡梦中萦绕不散的困倦绵软的感觉,通通清扫出脑子。季怀安在陈崖鹤醒之前就醒了,此时却还闭着眼装睡。
陈崖鹤不知道季怀安醒了,掐着季怀安的脸颊肉,捏了捏。季怀安眼睫颤动,睁开了眼。季怀安用额头抵着陈崖鹤的额头,低喃:“崖鹤……”
季怀安的唇齿和陈崖鹤的唇齿凑得愈发近了,陈崖鹤及时用手捂住了季怀安的嘴巴。陈崖鹤嘴巴抵着自己的手背,季怀安的嘴唇贴着陈崖鹤的手心。季怀安垂着水润润的剔透的眸子,轻轻地舔了舔陈崖鹤的手心。陈崖鹤顿时觉得手心湿漉漉的,他立马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
陈崖鹤刚一下床还有点站不稳,季怀安的蛊丝及时地托住了陈崖鹤的后腰,帮助他支撑。陈崖鹤懒洋洋地靠着蛊丝,晃晃悠悠地去洗漱。
等陈崖鹤洗漱出来,看到床头旁的木柜子上摆了一个小簸箕。簸箕里面装着六个竹叶包着的烙粑,还有四个水煮蛋。季怀安坐在床尾,抬眸看着陈崖鹤。
陈崖鹤拿了一个烙粑,拆开,问季怀安:“你要来一个吗?”
季怀安摇摇头说:“我不饿。”
烙粑拆开以后,里面是浅黄色的。陈崖鹤咬了一口,口感类似于糍粑,又多了一股玉米的清甜。估计是加了很多玉米面进去,导致的。
烙粑的味道很好,陈崖鹤不知不觉就把簸箕里的东西都吃光了。陈崖鹤习惯性的摸了摸肚子,饥饿的感觉被黏糊糊温热的烙粑压下了些许,但感觉还是没有吃饱。
季怀安注意到陈崖鹤的动作,问:“崖鹤,还饿吗?我让他们为你准备的是村子里两个男人一天的饭量。”
陈崖鹤疑惑地看着季怀安,说:“四个鸡蛋,六个烙粑,就是两个男人一天的饭量?”那烙粑都没有陈崖鹤的手大。
季怀安感到奇怪,村子里的男人每顿都吃的比这少上很多,有些人家里基本上不给男的吃饭。一个男孩,一天多给一个烙粑都嫌金贵。再加上那些男人……他们根本不愿意吃饭,为了保持瘦弱。这样主家省了钱,男人们看起来也清瘦乖巧。再加上祭祀之前,那些祭品,要禁食来保持身体的洁净。今天正好是挑选祭品的日子,所以早饭就有多出来的,季怀安特意让李锐跑了一趟,把多出来的早饭也一起给送过来。季怀安对于人类的食量并不清楚。
陈崖鹤也没太纠结,他走到窗户旁,看着被雨幕笼罩的山林。陈崖鹤:“今天也在下雨。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就在这时,一小队男人从陈崖鹤的窗前走过,而领头的那个人,正是李锐。陈崖鹤来村子里几天了,还从没有一口气看见过这么多男人。那些男人的身段玲珑,浑身缠着一层轻薄的黑纱。他们穿得很暴露,基本上没有几块布料,尤其是腰,特意全部都露了出来,腰以下大腿根以上则绑着一层紧紧的布料。
这什么奇怪的装束?这也太……陈崖鹤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居然诡异的觉得那些男人不检点……
陈崖鹤感觉肩头一沉,他回头一看,季怀安不知什么时候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季怀安抱着陈崖鹤,双手环着陈崖鹤的腰。
唐玉宣早上起得很早,在一楼坐着整理笔记。一个人学习的时候,往往是她最闲的时候。一队清瘦白皙如轻飘飘的柳条的男人,就这么婀娜地从她眼前扭过去了。唐玉宣眼都看直了,那些男人,小的好像刚满十四,大的看起来也不满十九,正是青春美丽的时候。
那队人走得很慢,就像是特意在村子里巡游似的。其中一个男人身上披戴的黑纱垂下来一截,上面缠着一根细小的红线,这是他的小巧思。唐玉宣被那在眼前一晃一晃的红线吸引,忍不住手痒,就把那红线拽了下来。
这不拽还好,这么一拽,那男人身上的黑纱便从头到脚散下来,掉在地上。走在最前面的李锐,眉头一皱,对着那男人就是一脚。
在唐玉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锐已经一脚把那男人踹倒在地。李锐冷冷剜了那男人一眼,“真是会勾引人!”李锐恨不得把那男人给生吞活剥了。
李锐转脸又对唐玉宣笑这说:“这个,你们来村子里玩,是村子里的客人。我们理应好好招待你们,这也是祭司的嘱咐。不如,这个人,我就送给你了,要是伺候得不满意,等花朝节当天,你可以多挑两个带回屋子里。”李锐说完还踹了那男人的大腿一脚,那白皙的大腿肉眼可见地被踹青了。
唐玉宣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这么客气。”
李锐冲唐玉宣讨好地笑了一下,对地上的男人说:“你已被外族人看了面,没有相中你。你不洁净了,做不了祭品,你只能去塔后面的河里住了。只有塔后面的河才能洗干净你身上的污浊。”
那男人立马膝行过来,抱住唐玉宣的小腿,额头贴着唐玉宣的鞋面,哀求:“伊楛诺阿玛玛。”
唐玉宣把脚抽出来,退后一步说:“你这人可得讲点道理,我根本没对你做什么,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可别赖上我,不要看我是游客就讹我!”
那男人仰头看着唐玉宣,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但是唐玉宣却嫌他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一坨踹不开的牛皮糖。
陈崖鹤看楼下形式不对,单手撑着窗台就往下翻,另一只手则抓着季怀安袖子里长长的蛊丝。蛊丝像一根绳子,让陈崖鹤稳稳地落了地。季怀安顺着蛊丝的力道,跟着飘了出来,在空中随着陈崖鹤的身影晃了半圈,晃晃悠悠地落进陈崖鹤的怀里。陈崖鹤感觉季怀安像一片从枝头晃晃悠悠的轻飘飘跌落的山茶花瓣,而陈崖鹤自己则是那一块澄澈透亮的湖面,山茶花瓣贴合着水面,把身上的花香和纹路抵着水纹,随着涟漪,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溶进了水面里。陈崖鹤抱着季怀安,从中嗅闻到了不知名的花香,季怀安沉甸甸的,抱在怀里却软绵绵的,就好像从天际滑落的绵软云团,而等到那云团掉进陈崖鹤的怀里时,陈崖鹤才发现那云团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一团甜腻腻的棉花糖。
两个人靠得很近,季怀安情不自禁地,仰头,嘴唇凑上去,想要在陈崖鹤的嘴巴上留下一个香软唇印。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陈崖鹤在季怀安亲上来之前,扶着季怀安站好了。
陈·直男·崖鹤,完全不知道他自己错过了什么。
季怀安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瞬又松开,他觉得心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失落,是没讨到吻造成的。崖鹤刚才……为什么不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