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

午后，总决赛的帷幕缓缓拉开，我身处观众席的高处，目睹了夏婧再次以她卓越的技艺和惊人的爆发力，带领着队伍一次次得分。

　　阳光灼热难耐，我终于领悟，排球运动本身就是一曲高昂的赞歌，她们一个个犹如跃动的小太阳，洋溢着无尽的热情和活力。

　　比赛场上熙熙攘攘，呐喊声、助威声交织在一起，两队分数紧咬不放，比分交错上升，然而比赛时间所剩无几。

　　斜阳的温柔洒在排球场上，为夏婧的面庞笼上一层淡淡阴影，她穿梭于队友之间，犹如一只轻盈的鹿，每一次跳跃都充满了力量。我的目光追随着她，想要将她的英姿刻入心扉。

　　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五中队的一名选手腾空而起，猛力扣杀，随着飞速旋转的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忽然间，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那即将落地的排球上，四周的喧嚣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一片寂静。

　　正当众人以为胜利的天平即将倾斜，比赛将就此定音之时，六中队的自由人却以一记惊险绝伦的鱼跃，完成了完美的救赎，将球稳稳接住。

　　排球一跃而起，重新燃起火苗，周围的掌声阵阵。

　　“球还没落地，我们还有机会！”

　　夏婧喊了一句：“让我来！”她快步跑过去，单脚弹跳起身，暴扣一击。球体如流星划破长空，被她击打出的瞬间，伴随着一个清脆而有力的声响，直直射向对方阵地。

　　五中队的队员们面露惊愕之色，他们的反应略显慌乱，如同破绽百出的渔网，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个球。就在排球轻触地面的刹那，比赛也随之落幕。

　　夏婧投完最后一球，稳稳落地，周围传来雷鸣般的掌声，夏婧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

　　“夏婧，好棒！”

　　“我们赢了！！”

　　六中队伍赢得了这场比赛，胜利的荣光令全场欢腾雀跃，激动的心情如同浪潮翻滚，令人忘却一切。欢呼声在耳畔此伏彼起，在我的眼皮底下，她们一步步地向着冠军靠近，一路畅通无阻。

　　我的视线不由追随着夏婧的背影，目不转睛，生怕稍有疏忽，她就会消失不见。

　　夏婧，你怎么可以这么美！

　　夏婧，你怎么可以这么帅！

　　夏婧，你怎么可以这么优秀！

　　在我眼里，夏婧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王者。

　　我起身鼓掌，夏婧转头看向观众席，目光似有意无意地在我身上停驻。视线交汇，在人群中无数次的对视，她总能准确地捕捉到我的身影。

　　四周是狂热与祝贺的洪流，我心中猛地一顿，这一眼就是万年。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冲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了一句：“Congratulations！”

　　夏婧灿烂地一笑，回了我一个礼节性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傲气，就像一只刚刚展开尾羽的孔雀，优雅而自信，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夏日的微风中，我看见夏婧身旁围绕着许多同学，他们都是六中排球队的学弟学妹，当然少不了楚莹。一个个崇拜地看着夏婧，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变成女神。

　　楚莹并肩站在夏婧身旁，笑容灿烂如花，轻柔地为她拭去额上的汗珠。她们相视而笑，青春活泼，是校园最亮丽的风景线。

　　我的心忽地一酸，恍然意识到楚莹的光芒早已超越了我。我和她们之间，横沟不再是横沟，而是宽广的银河。

　　这个结果，我并不意外。

　　这时宁语琴拍拍我的肩膀：“你应该去和夏婧好好谈谈，解决问题总比逃避要好。”

　　原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我苦笑一下，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哎呀，你真是，喜欢她就去追啊！勇敢的人会享受一切，陈屿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我万一说错话了怎么办？万一冒犯到人家怎么办？没有人会喜欢我的。

　　“没有啊，我挺磕她们俩的。”

　　大家纷纷离去，我独自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夏婧的侧颜上，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我们，我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我与她，原本就不属于同一片星辰大海，她是那遥不可及的神明，而我，不过是凡尘中的一粒尘埃。我没有过多的思索，转身离去，直到放学，夏婧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

　　日的余晖映照着校园的小径，我原本打算与社团的小弟欢聚一堂，结果他们有事，我独自一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漫步在校园，像个小混混一样。

　　那句话怎么说，就知道装b耍帅。

　　路过学校右侧的阴暗小巷，我此前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踏足于此，这里曾经是我的地狱。

　　曾几何时，每逢周五，我都会和兄弟们聚一次，就是在这小巷，彼时即便巷中偶有争执，会被我们毫不留情赶出去，这片区域默认成了我们社团的专属领地。

　　然而，自从夏婧的出现，我就很少在那里混了。今天，我又走进这里，在小巷打架在此并非奇事，令人惊异的是夏婧和楚莹在这里。

　　夏婧脸色铁青，怒火中烧，护卫着背后的楚莹，楚莹蜷缩墙角，懦弱地哭泣着。她们面前跟着好几个社会哥，看上去凶神恶煞，不过有几位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我信步上前，口中的棒棒糖在齿间咬碎：“干嘛呢？”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看了我一眼，惊恐道：“我靠靠，陈屿希？！”

　　夏婧和楚莹抬头，见是我，楚莹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羊，她匆忙躲到了夏婧的身后。

　　我冷哼一声，目光扫过那些男生，“欺负好学生？”

　　他们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一群混蛋在那窃窃私语，我向前走了一步，他们吓得连连后退，不敢正眼瞧我。

　　“还不快滚，等着我给你们烧香上供吗？”

　　一名绿毛指着我说道：“陈屿希，我们……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几名混混战战兢兢地逃走，临走前不忘瞪了我一眼。

　　我转身走向夏婧，“你们就这么闲，专门来打架斗殴？”

　　夏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她的手臂和脸颊都有擦伤，看来她来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楚莹怯生生地站出来挽住我的胳膊，眼圈泛红：“谢谢你，希哥。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个事？”

　　夏婧缓缓道来：“前段时间，楚莹不幸得罪了学校的混混，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每天想方设法堵她。楚莹太害怕，只好向我求助，今天我陪她去车站，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堵住了。”

　　我歪头看向楚莹，“小姐姐，你是怎么惹到那些人的？”

　　楚莹低着头，眼眶含着眼泪，“他们其中有两位是我的同班同学，前阵子月考的时候，他们想抄我试卷，我没同意，就被他们盯上了。”

　　我无奈地扶额，我的天呐，我竟然不知道她这么胆小！

　　对付这种情况，直接以牙还牙不就得了嘛！所以她黏着夏婧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害怕。看来她们之前说的那些话果真不假，而我之前一个字都不信。

　　我这个大傻春，搞了半天，错怪人家了。

　　我拍拍楚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好吧，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嗯……谢谢你，希哥。”

　　楚莹走后，我和夏婧的影子在巷子里拖得老长，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和忐忑，四周散落着像被撕毁的书本和纸张，还有几块裂了缝玻璃。

　　回想起之前对夏婧说过的那些蠢话和气话，好尴尬，那完全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现在想想，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夏婧，抱一丝啊，我之前的态度太过分了，我不是有意的。”

　　夏婧突然笑出了声，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我当场就被她的笑给萌化了。她的笑容美得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突然被甜蜜攻击，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陈屿希，你好笨啊。”她轻轻把头靠在我肩膀上，一副累坏了的可爱模样，她的发丝软软的，蹭地我脖子有些痒。

　　“什么？”

　　“我是说，你好笨啊，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夏婧的欢笑声在耳畔轻扬，仿佛是从心底最深处溢出来的。我的心中波澜起伏，不知该如何回应，那股前所未有的温柔在我心头荡漾。

　　我看着她纤瘦的身材，有种莫名的冲动，我想把她搂入怀中，告诉她：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可是，我不敢。

　　“也许我真的好笨。”

　　夏婧微笑不已，眼中闪过一丝灿烂：“但你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在夏婧温柔细语的安慰下，原本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气氛，被微风吹散的薄雾一般，逐渐变得轻松起来。我的心墙悄然崩塌，我伸出手臂，轻轻地、却又坚定地将她揽入了怀中，她是我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我最温暖的避风港。

　　夏婧，看到你和楚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一股浓浓的酸楚涌上心头，心中像是含了一颗尚未成熟，酸涩的青梅，咬一口，酸得让人眉头紧蹙，却又忍不住想要再次品尝它的余甘。

　　它不是那种瞬间爆发的酸楚，而是一种缓慢而持续的侵蚀，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指在轻轻拨动着心弦，每一次颤动都带来一阵难以言说的哀痛。

　　我一直不懂，我的心究竟在顾忌些什么？

　　今天，我终于懂了。

　　“夏婧……”

　　我的呼唤惊醒了沉思中的夏婧，她抬眸，清亮的眸子中倒映出我的脸庞，“嗯？”

　　“我……”我欲言又止，“算了。”

　　“嗯？”夏婧疑惑地眨巴着眼睛。

　　我挠挠脑袋，露出一排白皙整齐的牙齿，“没什么啦，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