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后，衍虚天宫的春风依旧，柳色如新，只是那青衣人再未踏虹桥而来。

应渊帝君仍居衍虚天宫，清冷如昔，唯每日辰时，必至后园，翻龟、布阵、落子，仿佛那人从未离开，只是去远处打了个盹，随时会拎着酒葫芦晃回来。

可这一次，他真真正正地，三百年未归。

“他若回来，看见你把你妹妹教成了赌局庄家，怕是要笑掉柳枝。”

应渊立在双生池边，望着池水倒映的紫衣少女，语气淡淡。

芷昔已长成，眉目沉静，剑意内敛，一身妙法阁副掌事的银紫仙袍，衬得她如雪中青莲，步步生寒。

她低头禀报：“帝君，颜淡她……并非存心胡闹，只是……不想走我为她铺的路。”

应渊未语，只抬手，一缕清风拂过池面，水纹荡漾，浮现出藏书阁后的小角门——

颜淡正蹲在地上，和录鸣头碰头数灵石，面前摆着一张“接星星大典下注榜”：

> 【赌局一：颜淡是否能溜进天之角？】

【赌局二：她会不会被芷昔当场逮住？】

【赌局三：她若真见到帝君真容，会不会当场写个话本《帝君背影杀》？】

应渊：“……”

他沉默了三息，道：“她倒比你活得潇洒。”

芷昔苦笑：“她是潇洒，我只是……怕她吃亏。”

应渊负手而立，目光穿过池水，落在那白衣少女身上，她正笑得牙尖嘴利，手里还攥着一本《帝君秘史·第一卷》，封面赫然画着个白衣背影，腰间悬着一只青玉葫芦。

应渊眸光微动，低声道：“她画的不是我。”

芷昔一怔。

应渊却已转身，衣袂如雪：“让她闹吧，有人兜底。”

“你说，她会不会把你当年教的‘翻龟术’用在萤灯身上？”

天之角，接星星大典前夜。

南宫春水倚在云端，手里拎着那只青玉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应渊立于他身侧，白衣无尘，目光却落在下方那道被萤灯仙子故意踩住衣角的紫衣少女身上。

“她不会用。”应渊淡淡道，“她太规矩。”

南宫春水挑眉：“那你教她不讲规矩？”

应渊：“我教她，可以任性一点。”

南宫春水笑出了声，伸手一点，一缕春风化柳，悄然落在芷昔发间，化作一枚小小的柳叶印。

“那就让她任性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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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当日，天之角，星辉万道。

芷昔被萤灯故意支去最偏的“坠星台”，那里星尘稀薄，几乎接不到赐福，连仙童都不愿去。

她却仍一袭紫衣，执瓶而立，背脊笔直，如雪中青竹。

颜淡则穿着仙侍素衣，脸上抹了灰，混在藏石阁的杂役里，手里还攥着录鸣给的鲛珠镜，嘴里念叨：

“我就看一眼，一眼就行，回去就写《帝君背影杀·修订版》。”

她偷偷潜入，镜中却只映出应渊背影，星辉落在他肩头，如霜如雪，却无人敢近。

“啧，也不过如此。”她撇嘴，正要收镜，忽见那背影微微侧头，似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镜面粉碎，鲛珠镜“啪”一声裂成两半。

颜淡：“……”

录鸣：“……”

两人对视，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完了。”录鸣低声道，“他肯定知道了。”

颜淡：“那我赌局还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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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了。”

云端之上，南宫春水笑得直不起腰，指着下方那白衣少女抱头鼠窜的背影，“她居然说你‘不过如此’。”

应渊淡淡道：“她说的又不是我。”

南宫春水挑眉：“那是谁？”

应渊不语，只抬手，一缕星辉落入掌心，化作一枚小小的柳枝印，正是他方才悄然落在颜淡发间的。

“她画的，是她心里的‘帝君’。”

南宫春水眯眼：“那你吃醋了？”

应渊：“……”

南宫春水笑得更大声了，笑得连云都抖了三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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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结束，星尘散落。

芷昔执瓶而归，瓶中星辉点点，是她一点点从坠星台收集而来，虽稀薄，却干净。

萤灯仙子却拦路而来，冷笑道：“副掌事真是好兴致，放着正殿不守，跑去捡垃圾。”

芷昔抬眼，目光清冷：“星尘不分贵贱，人心才有高低。”

萤灯怒极，伸手去夺她瓷瓶，指尖刚触，却被一道清风震开。

应渊现身，白衣如雪，语气淡得像冰：“萤灯，你逾矩了。”

萤灯脸色惨白，跪地请罪。

芷昔却未多言，只转身，第一时间将瓷瓶送到颜淡手中。

“给你。”她轻声道，“你不是要写话本吗？这是坠星台的星尘，没人要，却最自由。”

颜淡捧着瓶子，眼眶一热，却笑嘻嘻道：“那我就写《坠星台的星尘公主》，主角就叫‘芷昔’。”

芷昔失笑，伸手戳她额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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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衍虚天宫。

棋盘未收，茶已凉。

应渊执黑，南宫春水执白，棋局却未动。

“她今日说的，明显是破了规矩。”南宫春水懒洋洋地倚在栏上，“你教的？”

应渊：“她自已悟的。”

南宫春水笑：“那她比你强。”

应渊：“她本就比我强。”

南宫春水侧头看他，目光难得认真：“那你呢？你什么时候破一次规矩？”

应渊不语，只抬手，落下一子，黑子落在棋盘之外，却稳稳当当，不偏不倚。

南宫春水挑眉：“落子无声，规矩已破。”

应渊淡淡道：“我等你回来，已破了一次。”

南宫春水一怔，随即笑出了声，笑声如风，吹得柳枝轻颤，星辉乱落。

“那下次，我带她们一起破。”

“去哪？”

“红尘。”

“记得来路。”

“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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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照影，柳色如新。

双生池边，芷昔与颜淡并肩而坐，瓶中星辉点点，映得两人眉眼温柔。

“姐姐，你说，南宫上尊还会回来吗？”

“会的。”芷昔轻声道，“他说过，等他回来了，就带我们去看红尘。”

颜淡托腮：“那我们就写个话本，等他回来，送给他。”

“叫什么？”

《春风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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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柳枝轻颤，像一声未醒的叹息。

春还长，路还远。

有人已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