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顺利的进入孕后期,双手双脚已经开始有些浮肿了,她每日对着铜镜里的自己都觉得丑了好多,没成想凌不疑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安抚她说她不丑,她是整个都城里最好看的小女娘了
导致她越发黏凌不疑了
可少商开兴不起来,不知为何,她最近心里总是闷得慌
又是一日看书卷看到昏昏欲睡时她便听见凌不疑那边有人来报,彭坤被杀了,说是喘症发作,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少商连鞋都未穿便跑了出来,凌不疑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转过身将她揽进怀中“又贪凉了是不是,可是忘了汤药有多苦?”
少商仰着小脸骄傲道“我知道你定是会接住我的~”
“好~我今日有事要去处理,晚些时候再来寻你”凌不疑摸着少商的头柔声道
“好,那我与孩儿在家等你”
凌不疑朝她笑了笑后转身带着黑甲卫离开
来到看所彭坤的大牢看见的只有彭坤的一具尸体,他掀开来查看,确实是彭坤没错
少商在家中呆不住,便让符登备了马车她要去皇后那,去长秋宫与皇后谈天
尽管符登极其不乐意,且与莲房一起劝她少奔波些,她也不退让“符登莲房,你们现在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符登不敢违抗女公子,于是只好认命去备马车
凌不疑查看后站起身来,凌益在他身后默默道“子晟,如今彭坤已死,你也不必再趟这趟浑水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杀了彭坤?!!”凌不疑直接拎起凌益吼道
太子觉得这都是误会,于是拦在中间,准备拉架
“子晟,我知道你在怨为父,但为父真不愿看着我的儿子被卷入这趟浑水,子晟”
凌不疑不等他说完便就离开了
是夜,凌不疑从酒楼里出来,手中握着一坛酒,外面下着雨,起飞兄弟想给他打伞却都被他吼开
“滚!!”
“我说了!滚啊!!”
少商得到消息便赶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砸碎一坛又一坛酒,等到他跪倒在地是少商上前
“子晟…我来陪你”
“少商…我没有退路了…”
少商一只手捧起他的脸“怎么会呢,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与你已经成亲了,夫妻一心,你告诉我,我与你一同承担”
“这一切……太大…太重了…”
“我每晚只要一闭眼,就是满城孤魂质问我,为何还不报仇?!为何还不报仇!?全族被灭,满城尸体堆积成山,这血海深仇,太大…太重了少商…我没有退路了…”
“不会的,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子晟,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与你一同承担的,还有我们的孩子,它马上就要出世了”
“没有办法了,没有了…我一步步行至今日,他们走一步我就查一步,行至今日,彭坤死了…线索尽断,我没有办法了…”
少商心疼的捧着他的脸,陪着他
“少商…”
“嗯”
“其实我…我是…”
“少主公!!少主公!”起飞兄弟来报
“少主公,不好了”
“女君她,女君她快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少商心下一惊,伞掉落,两人迅速前往杏花别院
少商一进屋便看见了霍夫人临走之际的模样,明明上次见还是生龙活虎的女娘,此时苍白着脸毫无生机的躺在床上,她便没控制住眼泪
临走之际,霍夫人将凌不疑叫到跟前,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不要忘了,我们的仇”
凌不疑回握“我答应您,此仇,必报”
霍君华听到满意的答案后喃喃自语道“阿狸啊,我的阿狸…”
阿母来寻你了
而后便断了气,凌不疑伸手将霍君华的眼合上
霍君华出殡那时是少商怀孕的第八月,她在司堂外斟酌许久,还是端着粥进来了
“子晟,你已三日未曾好好用膳了,我带了粥来,你尝尝?”
凌不疑见是少商便就柔下眉眼道好
“少商,你身子重了,不必为我操劳这些,我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了,只是未曾想如此之快”
少商将粥放下
“你与我已经是夫妻,夫人为郎婿如此这般,不算操劳”
凌不疑低下头“少商,如今我已没有退路,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少商望向霍夫人的灵柩,又转头看向他“不如这样,你阿母的灵柩在此,我敢与你啮臂为盟,此生若君不负我,我程少商,定不相负,子晟”
说着她便掀起凌不疑的孝服对他的小臂处咬下去,咬出印子后她露出自己的小臂交于凌不疑,他看了一会儿后俯下身也在她的小臂处咬出印记
“子晟,如今当着你阿母的面,你我已啮臂为盟,我凭心再问你一次,你可有话要对我说?”
凌不疑望着眼前的爱人,忽然落了泪
“没有”
这不是少商想要的答案,可她也无法说什么,只好默默陪伴他
司堂外传来一阵喧闹,两人寻着声源望去
又是凌益
凌不疑不待见他,崔佑一样也不待见他
崔侯没好气道“如今君华尸骨未寒,你来此处是有何居心啊?!”
凌不疑与少商一同出来
只听见淳于氏道“侯爷即将五十大寿了,当阿父的来寻儿子参加寿宴有何不妥?”
凌益假惺惺道“诶,如今君华刚走,我也没心思办寿宴…要不就算了”
凌不疑看破他“城阳候既已备好五十大寿,那便进行下去即可,子晟当日,定有大礼送上”
凌益一听往日与他并不亲近的儿子要来给自己过五十大寿便将所有事都抛之脑后了,一个劲儿的高兴
凌不疑暗自低笑
城阳候寿宴当晚,少商正在屋中识习书卷,身边莲房,堂姊和青姨母都在
可少商却无心看手中的书卷,她只觉得腹中孩儿似乎有所感应一样,在她腹中不停翻滚,扰地她无心看书
莲房见她捂着肚子脸色逐渐苍白时有些急切的问“女公子,你怎么了?”
她知道,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符登!”
“在,女公子”
“备份贺礼,送至城阳候府…要快”
“是”
说完后她便因为腹中的绞痛有些脱力的躺倒在姎姎堂姊身上了
“青姨…我怕是要生了…你帮我去叫阿母吧”
青丛连忙起来去往程始萧夫人卧室
“莲房…哼…”
“女公子,我在”
“快让人去叫稳婆…你与堂姊把我扶回床上…”
“堂姊…”
“嫋嫋,堂姊在,你别说话了,省着点力气一会儿生孩子用”
少商此时只能艰难的点头
腹痛扰的她根本无心思考
程家上下灯火通明,程始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这离产期分明还有一月多,怎的就要生了啊”
萧夫人也管不了他了,推开门进去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紧咬着牙不肯出声,双手攥紧两侧的床帘,因疼痛而不受控制颤抖的腿,脸色苍白的女儿,见她进来了还弱弱的喊了她阿母
稳婆将被子掀开查看情况,说是胎儿已经入盆,这下就要等羊水破了
姎姎被萧夫人叫出去了,说是生孩子太血腥了,未婚女娘可不兴看
凌不疑这边将大礼送上予他的“阿父”
一边铜钱,一边头颅
“这是城阳候予三万贯钱让其向彭坤所在牢狱喷洒花瓣的花匠,今日我将这前与这头颅一并奉还!不知城阳候可还满意啊”
“若是不满意的话,那我便替孤城两千亡魂祝城阳候活不过今日!卒年五十!”
“子晟,你多年未曾归家,如今一回来便要弑父吗?你好歹告诉为父,也好让为父死个明白”
“那倘若我就是不想让你死个明白呢?!”
城阳候望向他这个并不亲近的儿子,两侧的侍卫早已拔剑
“放肆!谁让你们用剑指着我儿子了?!”
“子晟啊,自你与你阿母归来你就不曾愿意亲近为父,为父深感心痛,自觉的这些年像是替别人养了儿子,如今都城中人人都在传你不孝,可我却明白,你只是还在怨为父罢了,子晟,事到如今,你还不与为父说明白,你是谁吗?”
不疑讽刺笑道“到了下面,霍氏全族自会对你,说,明,白”他将藏在袍中的剑挥出去给起飞兄弟
少商这边被腹痛折磨的自觉五脏肺腑都被搅动,痛不欲生
“呵啊…”
“破了破了!女公子羊水破了!可以用力了!”稳婆高喊到
萧夫人握紧了女儿的手“嫋嫋,跟着阵痛用力,孩儿很快就会出来的”
“好…嗯…”
门外的几人都急得团团转,程少宫道“这都两个时辰了,嫋嫋怎的还未生呐,次兄,嫋嫋不会出事吧”
此话一出就遭到了程颂的一记暴击“程少宫!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呸呸呸,嫋嫋定是会平安无事的”
少宫慌不择路“对对对,我”他打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呸呸呸!嫋嫋定是会平安无事的”
“阿母…好痛哼…”
萧夫人此时看女儿如此痛苦也只能默默鼓励她,陪伴她,她也无能为力
“女公子,再用力些,看见孩子的头了”
少商听闻只能撑起上半身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孩儿向下推
“嗯哼——!”
“好好!再来两次,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呼呼呼…啊——!”
少商握紧阿母的手最后使出浑身得劲推出了孩儿
新生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曲陵侯府
城阳候府中已是血流成河,凌益被推翻在台阶处,不疑撕碎挡住视线的帘子,捂着腹部的伤口便走了出来
一步一步走向凌益
“你我父子一场,你杀我,便是弑父,圣上知道此事吗?你想过没有,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此事,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弃吗”
“谁跟你父子一场,我的兄长阿狸吗?!那你怕是认错人了”
“你的阿狸早就被你给杀了!是你亲手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将他挑在城墙之上,你忘了吗?!”
“姑父大人!”不疑的眼神中此时满是怨恨
“撒谎,我不信,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你又是谁?”凌益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是你…亲手杀了我父…”
“自从我和我姑母回到都城那日开始,我就下定决心,终有一日我要娶你性命,而那一日…就是今日!!”
“凌不疑,就算你不是阿狸,名义上你也是我儿子,你若是擅自主张杀了我,我便也抵上你一条命,任谁也保不住你”
不疑讽刺笑着
“雍王”
“小越侯”
“彭坤”
“我一步步行至今日,只要能替霍氏报仇…我死而无憾”
凌益将剑抵至不疑的胸口,却拿不稳的掉落,人也跟着倒下
“还有…”不疑将手上的剑转过来,走近俯身抵近凌益的脖子
少商这边还未曾来得及看一眼他们刚出世的孩儿,便急匆匆的要往外走
符登告诉她,贺礼还未到城阳候府便被拦住了,正如她所料,她要去找凌不疑问个究竟
只是如今她刚生下孩子,总有些力不从心,萧夫人抱着他们刚刚出世的孩子与程始站在一处
“嫋嫋,你现在才刚生完孩子,身体还虚弱着,再说外面现在正宵禁,你出去做甚?”
少商穿戴整齐,打开襁褓看了一眼孩子,他很乖巧,安安静静的躺在襁褓里
“阿母,他叫阿楑,大名聿义”
“人生在世,总得拼命做些事,我不能再这么被蒙在鼓里了,我得去找他”
程家上下全为救不疑而出动
萧夫人朝少商喊道“嫋嫋!你尽管往城阳候府冲!阿父阿母!替你开路!!”
程将军也对着看守侍卫吼道“来啊!你爷爷我跟你们拼了!”
“我不姓凌…我姓霍”将剑抵进凌益脖子,一点一点割了进去
“我叫…”
“霍”
“无”
“伤”
割进凌益的脖子至凌益断气后他才慢慢起身
“哈哈,哈哈哈…”
此时门被用力推开,霍无伤缓缓转身便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程少商,她红着眼眶问他
“你到底是谁?”
“凌不疑…还是霍无伤”
霍无伤视线扫过她的腹部有些差异,但又同时悲痛万分她会来“你不该来的…”
“你告诉我!”
霍无伤将剑藏于身后走近少商,停留在距离她有段距离的地方轻声道“你不该来的,少商…我没有退路了…”
少商心中尘埃落定,便知晓了他不是凌不疑,他是霍无伤,是已逝霍侯之子,霍无伤
“霍无伤,阿楑今夜出生了…他叫聿义…”
霍无伤听到她的话勉强自己挤出一丝丝笑容“少商…辛苦了”
门外左将军已经带人来捉拿霍无伤了,他略过起飞兄弟时将他们按下,对他们道“活着”
而后略过少商时最后贪恋的看着她默默流泪,闭上眼任由泪水落后独自一人往门口前去
左将军高声大喊“罪臣凌不疑!盗用虎符,私调兵防!弑父弄兵!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众人听令!”
“在!”
“只要他敢踏出府半步,格杀勿论!”
“是!”
霍无伤一步步走出城阳候府
“罪臣凌不疑!你要胆敢再往前一步,万箭齐发,取你性命!”
霍无伤将插进腿上的剑拔出,再将胸口上的剑砍断,怒吼着“来啊!!”
此时起飞兄弟冲出来撞倒了左将军的战马,而少商也骑着马伸手来救无伤,无伤抓着她的手一跃而起与她一同坐上马
程始一看,不愧是他程始的女儿
“好样的嫋嫋!快跑!!真不愧是我程始的女儿”
少商一路带着无伤逃跑,眼看两边都有追兵,她选择了往中间那条路走
可路的尽头却是悬崖
左将军一看,他们无路可退了
“程四娘子!凌不疑弑父,犯了重罪,你还想袒护他不成?!”
“你不该来的…少商”
“可我还是来了,程家上下全为救你而来,凌不疑,你说你自小未曾真正拥有过爱,我给你了,你说你自小就想要有家人,程家人也给你了,为何你此刻就是不能放下仇恨…替我想想呢”
“这一切太重了…少商,我没有退路了,我每每闭眼就能看见孤城亡魂在向我声讨,他们在问我为何还不报仇…压得我喘不过气…满城孤魂,血流成河,就连妇孺都没放过一个,这一切太重了…这个仇,我非报不可…但同行之人,本不该有你的…”
少商仰头想憋住泪水,却又倔强道“好,你说你同行之人本不该有我,那我问你,我与你在你阿母的灵柩前啮臂为盟,在成亲时你说过你我从此夫妻一体,同行同心可还作数?”
“你我成亲的誓言可还作数?阿楑才刚出生,他还未见过你这个阿父,你可是要狠心将他与我抛弃?凌不疑我告诉你,若是今日你敢弃我一人,我程少商对天起誓,此生此世,绝不原宥…终生终世,也绝不原宥”
“少商…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绝无半点二心…”
左将军此时命令众将士搭弓,连同程四娘子一起拿下
“少商…事已至此,我已是天下罪人,唯有一死才不会连累你与阿楑还有程家”
“你我缘分已尽…从此…诀别…”说完霍无伤推了少商一把,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凌不疑!”
少商从马上下来,追到悬崖边上被士兵拦住
“凌不疑!”
“凌不疑!!”
“凌不疑!!!”
而后她便两眼一黑,晕过去前还看到了悬崖边上的几根树藤,之后便力不从心的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