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简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目光落在伊依低垂的眉眼上。
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鼻尖小巧,嘴唇抿得紧紧的,带着一种全神贯注的紧张。她削苹果的动作很生涩,果皮断了好几次。
萧简“伊依……”他开口,声音却还是沙哑,但比前几日清晰了些。
伊依的手猛地一顿,刀锋险险划过指腹,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
她没抬头,只是削皮的动作更慢了,呼吸也似乎屏住了。
萧简看着她绷紧的小脸和那几乎要埋进胸口的姿态,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他放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指尖犹豫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极其缓慢地靠近她放在床边,沾着一点苹果汁液的手。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
萧简靠近她的那一刻,伊依的身体瞬间僵住,水果刀和苹果差点从手中滑落。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带着试探的触碰,轻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那一瞬间,身体里所有叫嚣着要逃离的本能警报似乎都停滞了。
没有预想中的厌恶和惊跳。
只有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凉触感的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懵懂无知,全心依赖着这个“哥哥”的遥远童年,这样的触碰就曾无数次地存在过。
给她擦眼泪,牵她过马路,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那些被恐惧和抵触强行掩埋久远的温暖碎片,因为这微凉的指尖触碰,猝不及防地翻涌上来,带着令人鼻酸的熟悉感。
她忘了动,忘了抽回手,甚至忘了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他们。萧简屏住呼吸,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
那微弱的搏动,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烫得他指尖发颤,却贪婪地不敢收回。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像受惊的蝶翼,却没有飞走。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清晚拿着病历本站在门口。
眼前无声的一幕让她瞬间顿住了脚步。
阳光里,儿子苍白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轻轻搭在女儿的手背上。而伊依,那个曾激烈抗拒任何触碰的女儿,竟也顺从地任由他触碰着,没有躲开。
林清晚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那点长久以来的疑惑和不安,在这一刻骤然清晰放大,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轮廓。
她悄无声息地退后半步,轻轻合上了门,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头一片冰凉。她终于看清了那层笼罩在兄妹关系上的薄纱之下,汹涌着怎样不可言说的暗流。
————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继续推移。
萧简恢复得很快,年轻的身体底子终究是强大的。
他已经能在搀扶下在病房里慢慢走几步,脸上的血色也渐渐回归。
伊依依然话很少,但待在病房角落沙发上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她不再总是低着头,有时会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萧简身上,在他看回来时,又默默移开,却不再有那种惊弓之鸟般的剧烈躲闪。
萧简“伊依,”萧简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声音温和,“明天是不是该回学校了?”
伊依伊依正低头整理书包,闻言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萧简“耽误了不少课吧?”萧简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别担心,功课哥哥以后帮你补。”他顿了一下,才吐出那个久违的自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期待。
伊依整理书包带子的手停住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过了几秒,才又低低地“嗯”了一声。很轻,却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萧简的心湖,漾开一圈微小的涟漪。
第二天清晨,伊依换回了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书包出现在病房门口。林清晚和萧伯纳要送她,被她摇头拒绝了。
她的目光越过父母,落在已经能靠坐在轮椅上的萧简身上。
林清晚“路上小心宝贝。”林清晚看着她,眼神复杂,最终只化作一句叮嘱。
伊依点点头,目光最后在萧简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却似乎包含了某种无声的告别,然后转身,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