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简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缓缓收回视线。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晃得他眼睛有些刺痛。头部的伤口深处,似乎又传来一阵熟悉的隐痛。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萧简推我出去透透气吧,爸
医院的庭院里草木葱茏,阳光正好。
萧伯纳推着轮椅,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多是萧伯纳在讲公司的事,萧简安静地听着。
不远处是医院附属的露天篮球场,一群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正在打球,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和呼喊声隔着小半个庭院传来,充满活力。
萧简的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那颗跳跃的篮球,阳光有些刺眼。
突然,一个球员高高跃起投篮,落地时脚下一个不稳,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砰!
那声音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穿了萧简的耳膜。
眼前金花乱冒,篮球场刺目的阳光,球员摔倒的身影,甚至那声闷响……所有的一切都诡异地扭曲变形,疯狂地拉扯着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阴暗的仓库,扭曲的铁架,陆菁菁那张因疯狂而狰狞的脸,还有那根带着毁灭风声砸下来的沉重铁棍。
“呃……”萧简猛地闭上眼,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后脑的旧伤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所有感官。眼前一片漆黑,眩晕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佝偻,双手死死地抱住了剧痛欲裂的头颅,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萧伯纳“小简!你怎么了?”萧伯纳大惊失色,慌忙蹲下身扶住儿子剧烈颤抖的肩膀。
就在这剧痛和黑暗几乎将他吞噬的瞬间,一个纤细的身影带着风,猛地冲到了轮椅前。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勇气,一双微凉的小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用力地抓住了萧简紧抱着头的手臂,试图将它们拉开。
伊依“哥哥!”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哑的惊呼,清晰地刺破了萧简被痛苦占据的意识。
伊依不是去学校了吗?
萧简在剧痛的眩晕中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
模糊的视线里,是伊依那张写满惊惶和恐惧,却异常坚定的小脸。
她半跪在他的轮椅前,校服的裙摆蹭在粗糙的地面上,仰着头,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正死死地盯着他,用力地想要掰开他护着头的手。
她的指节同样用力得发白,那微凉的带着轻微颤抖的触感,却奇异地成了此刻将他从黑暗深渊中拉回的唯一浮木。
剧痛依旧,但那只紧紧攥着他心脏的恐惧之手,似乎因为这声带着哭腔的“哥哥”和那双紧抓着他的小手,而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他看着她满是泪水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
只是这一次,角色似乎颠倒了。
萧简“别……”他喘息着,想让她别担心,声音却破碎不堪。
伊依“别怕……”伊依的声音也在抖,却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力量,她抓着他手臂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紧了些,“别怕……哥哥……” 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个称呼,仿佛这个词本身就能驱散痛苦。
萧伯纳看着跪在轮椅前死死抓住儿子的女儿,看着儿子在她笨拙的安抚下虽然依旧痛苦却不再剧烈挣扎的模样,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震动。
他连忙拿出手机呼叫医生。
萧简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伊依脸上。阳光勾勒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还有那清晰无比的,因他而起的恐惧和担忧。
后脑的剧痛还在持续地锤击,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然而,在这灭顶的疼痛里,一丝极其微弱的,甚至荒谬的念头却挣扎着冒了出来——如果这痛能换来她此刻的靠近和这声“哥哥”,或许……也不是全然无法忍受。
他紧咬着牙关,抵抗着新一轮汹涌的眩晕和恶心,汗水浸湿了额发。
伊依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冰凉的手臂,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那微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竟成了这无边痛苦中唯一的锚点。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感受着她指尖细微的颤抖,那点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深渊里滋生的毒藤,无声地缠绕上他疼痛欲裂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