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简的手心冰凉,带着潮湿的冷汗,死死地覆盖在伊依的眼睛上。
那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凸起,微微颤抖着,像铁箍般不容挣脱。
黑暗瞬间吞噬了伊依的视线,连同窗外庭院里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以及夜色深处那个令人瞬间惊骇欲绝的源头。
她被他以一种近乎窒息的力道紧紧箍在怀里,脸颊被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那层薄薄的病号服下,萧简的心跳如同失控的鼓点,一下下重重地擂在伊依的耳膜上,震得她耳蜗嗡嗡作响。
滚烫的汗意透过布料渗到她的皮肤上,混合着他身上未散的消毒水味和一种极度恐惧所催生的,类似金属锈蚀般的冰冷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伊依“哥哥……”伊依的声音闷在他汗湿的胸口,带着被惊吓的哭腔和强烈的不安,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徒劳地挣动了一下,“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了……”
萧简别动,别出声!
萧简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恐惧。
萧简箍着她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藏起来。
他全部的感官都死死地钉在窗外那片浓黑的灌木丛阴影边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束缚。后脑的旧伤处被这极致的紧张和恐惧猛烈撕扯,尖锐的刺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凶狠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连眨眼都不敢。
那点幽冷的反光,如同毒蛇的竖瞳,依旧钉在黑暗里。
他清晰地“看”到那个轮廓——那个蜷缩在阴影与围墙夹角处,如同鬼魅般的人形轮廓。!
陆菁菁!
她没走!用那双燃烧着疯狂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窥视着这扇窗户,窥视着被他禁锢在怀里的伊依。
那个小熊钥匙扣冰冷的光,像淬了毒的针尖,精准地刺穿玻璃,刺入他恐惧的神经。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被恐惧无限拉长。
萧简的身体因强撑和剧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抵抗着意识沉沦的黑暗。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伊依还在他怀里!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楼下客厅方向,突然传来三声沉闷而急促的敲击声,像是有人用指关节用力叩击着厚重的实木大门。
这声音在寂静的别墅里如同惊雷炸响。
萧简浑身猛地一颤。捂住伊依眼睛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怀里的伊依更是吓得身体剧烈一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被他死死捂住的嘴只逸出一点模糊的呜咽。
那点幽暗的钥匙扣反光,在敲击声响起的同时,如同鬼火般倏地一闪,随即彻底消失在浓重的灌木丛阴影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门外是谁?是陆菁菁?她疯了吗?她敢直接来敲门?!
巨大的惊疑如同冰冷的铁爪攫住了萧简的心脏。后脑的剧痛和眩晕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眼前的光线骤然扭曲旋转,碎裂成无数闪亮的碎片视野的边缘迅速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萧简“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度痛苦的呻吟从萧简喉咙里滚出。
捂住伊依眼睛的手再也支撑不住,骤然脱力,软软地垂落下来。箍着她的手臂也失去了力量,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萧简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柔软的床垫上。
覆盖在眼睛上的冰冷和黑暗骤然消失。
刺目的月光重新涌入视野。伊依惊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萧简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
他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只剩下粗重而艰难的喘息。他像一尊被瞬间抽离了灵魂的脆弱瓷器,躺在那里,失去了所有支撑。
伊依哥哥
伊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伊依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窗外未知的威胁。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毯上爬起来,扑到床边,冰凉的小手无措地捧住萧简冰冷汗湿的脸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尖锐的恐惧,“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醒醒,别吓我!”
楼下客厅的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线顺着楼梯涌上二楼。
紧接着是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冲上楼梯。
林清晚小简,依依
林清晚焦急的呼喊伴随着脚步声一同撞开卧室虚掩的门。
她和萧伯纳穿着睡衣,脸上写满惊魂未定,显然是听到了楼上的动静和那三声诡异的敲门声。
林清晚一眼就看到瘫软在床上冷汗淋漓的儿子,和跪在床边,双手捧着他的脸,吓得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女儿。
林清晚“小简!”林清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扑到床边,手颤抖着探向儿子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湿滑。
林清晚萧伯纳脸色铁青,迅速检查儿子的瞳孔反应和呼吸,同时厉声问伊依:“怎么回事?刚才谁在敲门?你们看到了什么?”
伊依“哥哥他突然就……”伊依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萧简的脸颊上,“他……他捂住我的眼睛……说外面……外面有东西……然后……然后他就倒下了……”她指向窗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敲门声……敲门声一响……他就……”
林清晚顺着女儿颤抖的手指看向窗户,那道没有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像一道冰冷的伤口,将清冷的月光切割进来。
窗外,只有庭院里沉沉的夜色和婆娑的树影,静谧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