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赤着脚,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僵硬地站在卧室中央,月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细长而扭曲。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萧简被抬上担架时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又猛地转向那扇敞开的窗户——窗帘在夜风中微微晃动,那道窥视的缝隙依旧洞开。
窗外,那片浓重的灌木阴影边缘,此刻空空如也。那个扭曲的轮廓,那点恶毒的反光,都消失了,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针,从脚底瞬间扎遍全身。
伊依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比窗外冬夜更刺骨的恐惧——陆菁菁来过,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哥哥的脆弱,看到了她的尖叫!她就像一条隐入黑暗的毒蛇,随时会从任何角落再次吐出致命的信子。
救护车的红灯在窗外疯狂闪烁,映照着伊依惨白如纸的脸。
她看着父母跟着担架仓皇地冲出去,看着还残留着萧简痛苦气息的卧室,巨大的无助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伊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赤裸的脚底踩到了什么坚硬冰凉的东西。
她低头。
月光清冷地洒在地板上,照亮了地毯边缘——一个孤零零躺在那里的东西。
一个边缘被摩挲得极其光滑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小熊钥匙扣。正是窗外那点恶毒反光的来源。
伊依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致。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脚,身体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陆菁菁!她不仅来过,她还留下了这个!这是挑衅!是诅咒!是无声的,跗骨之蛆般的死亡宣告!
医院。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刺目的白炽灯光,仪器单调冰冷的滴答声。萧简再次被推入了抢救室,红灯亮起,像一只不祥的眼睛。
林清晚靠在萧伯纳怀里,脸色灰败,身体仍在微微发抖,目光失焦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萧伯纳紧紧搂着妻子,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伊依蜷缩在走廊角落的长椅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她身上只胡乱套了一件林清晚匆忙给她披上的外套,里面还是单薄的睡衣,赤着的双脚冻得发青,踩在冰凉的椅面上。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细微颤抖。
小熊钥匙扣那冰冷坚硬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脚底,陆菁菁那双疯狂的眼睛和窗外扭曲的轮廓,如同噩梦的碎片,在她紧闭的眼前反复闪回放大。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沉重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医生的话让林清晚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瘫软下去,被萧伯纳用力扶住。“但是,”医生语气凝重,“头部旧伤受到强烈刺激,加上情绪剧烈波动,引发了严重的神经性疼痛和应激反应。他现在非常虚弱,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尤其是精神上的强烈冲击。”
林清晚连连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谢谢医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