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陶真正无法容忍栗姬是在刘启登基后的第四年,这一年他以薄皇后无所出的理由,立刘荣为太子。又多次施恩栗夫人母家,俨然有纵容外戚之势。
馆陶心想,若届时真的刘荣上位,凭她与栗姬的旧仇,只怕得不到什么好处。
想到荣华富贵就要远去,馆陶顿时心急如焚。一面向窦太后游说,数落栗姬母子的不是,一面经常为刘启献上民间搜罗来的美人。
奈何刘启就跟瞎了眼似的,看也不看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专心吊死在栗姬这棵树上。
窦太后对此反应平平。她虽久居深宫,但政治嗅觉敏锐,早已看出刘启用意。无非是为了遏制梁王刘武罢了。
比起爱子的性命,让栗姬暂且得意又何妨。何况天有不测风云,刘荣还没长成呢,窦太后很不理解馆陶为何如此急切。
而栗妙人得知馆陶竟然想要献美,分薄自己的宠爱权势,便更加看不惯馆陶,常常对着刘启吹枕头风。
一时间,两人斗得势同水火,满宫皆知。
刘荣年纪虽小,却也坚定站在栗妙人这边,承诺说:“待儿臣上位,自会替母亲料理馆陶等人。母亲不必感到忧虑。”
他生有宿慧,天赋异禀,从不需要栗妙人过多操心,仿佛天生的权谋野心家般热衷权势。甚至已经私下处理了不少政敌。
刘荣自信自己能走到最后。
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栗妙人自然相信,大为感动的抱紧刘荣。
然后又投身到和馆陶的菜鸡互啄里。
刘荣心中无奈,但他亦是对馆陶及一众子弟颇为厌恶,并不觉得栗姬此举有什么不对。
他很喜欢现在这个母亲。哪怕她并不是世俗眼里的好女人,贪慕虚荣、眼高手低、心机狠辣,但她对自己却是全心全意的爱。这就足够了。
既然如此,以后多杀几个宗室又何妨。
能搏母亲一笑便好。
而民女王娡就是趁这个时机,由馆陶公主亲自带进宫的。
她生得清婉秀丽,身姿窈窕,刘启并不像先前对旁人那样粗暴打发走。反而问过几句话,直接封了王娡美人的位分。
“皇上慧眼识珠……”
可是还不等馆陶脸上的笑绽开,刘启就大步朝外走去,看也没看殿中央的王美人一眼。
王美人有些无措,馆陶却已司空见惯,举杯叹道:“难道像你这样七窍玲珑的女子,也留不住他么?”
栗姬到底用什么方法迷惑了皇上。
没有人知道答案。
王美人本以为凭借幼时那段经历,能顺利博得刘启的怜惜,但住在宫里不久,她没有等到宠幸,倒等来了栗夫人的为难。
那个女人是皇上多年的宠妃,手段残忍,能压得薄皇后毫无喘息之机。新鲜出炉的王美人跪在冰凉的地上,无比认同这一观点。
栗姬的确嚣张,狂悖无礼至极。
不过是短短交谈了几句,王娡自觉答得滴水不漏。但栗姬还是猝然变脸,厉声呵斥王美人不懂规矩,要借机罚她。
王娡还想着据理力争,但那个宫女与栗姬一个德性,下手极狠,一脚踹在她的膝盖,她站立不稳只得跪下。
“王美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实属正常。可我既掌着宫权,就不能视而不见。”
上面的女人一身绯色衣裳,金饰璀璨,美丽动人。秾艳妩媚的脸上带着一眼就能看破的假笑,洋洋得意。
王娡叹了口气,只觉这是场无妄之灾。其实她进宫并非为争宠,而是替亡夫讨回公道。
但栗妙人不知情,也不想深究,在她眼里,王美人就是馆陶安排算计的一枚棋子。即便她再怎么折腾,也不足为惧。
耍完威风,见王娡低头不语,栗夫人便笑着起身,由侍婢们簇拥着扬长而去。
直到栗夫人消失不见,宫人们才敢扶起王娡,担忧道:“美人可还好吗?”
王娡摇头,柔声道:“无妨,多谢你了。”
摸了摸疼痛不已的膝盖,王娡掀开裙摆一看,青紫遍布,柔美的面庞倏然浮起冷色。栗妙人,很好,她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