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祚将先前程祾自己扎的头发放下，拿出梳子，仿照先前他梳的那个发型，大致分了层后便开始将其用发带扎起来。
程祾静静地坐着，感受着梳子尖端划过头皮传来的触感，以及被那人的手牵扯住头发的轻微疼痛。
与其他人揪住他的头发给他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致，这种疼痛并不令人反感，甚至……令他稍微放松了一点。
谢祚将发带系上后仔细端详了一番，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摩挲着后面垂下的发丝，似是在欣赏自己完成的“大作”。他从后抚上程祾的脸，低头笑着问他：“头发扎好了，你要看看吗？”
话毕，他未等程祾回应，擅自掏出了一面小铜镜送到程祾面前晃了几下，直至程祾伸手接住。
“现在是寅时，距离卯时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你准备下，昨日已经和安大夫商量好了，不会打扰他的。我简单换个衣服就上路，”谢祚穿上短款的道袍，系上松垮的腰带，将他的长剑与那把短匕佩在腰间，“你到时候站在我左边，如果紧急需要自己拔匕首，这个没认主，你能用。”
谢祚拿着一根深色发带简单地将黑色发尾微卷的长发盘了起来，再次清点需要携带的物品，确认都收在空间内。
程祾看着谢祚把一件件东西从袖中抽出又放回，开口问道：“你的空间在……袖口？”
谢祚闻言，冲着程祾笑笑，收起袖中空间，转而又从空中掏出物件：“不是空间固定在袖口，是我将它设置在袖口，不过不是这件衣服，是另外一件宽袖。”
在瞬间，窄袖的道袍外披上了一件袖子宽敞的袍，正是方才他检查时穿着的。
“宽袖更好遮掩，不是吗？”
转瞬间，谢祚又换回原本便于行动的窄袖：“不过空间应该是修士都有的吧，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没有空间。”
程祾起身，推门离去。
谢祚顿了下，浅笑一声，跟着离去。
外头的天色依然昏沉，街上除了几个行商以外几乎见不着人，二人几下便来到山中，都各自沉默着，似乎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修士与常人的差距很大，就算是最弱的修士亦能超越多数凡人。
灵力灌溉了肉体，令人能够不吃不睡，不感到疲惫……
都是常人艳羡的东西。
连续十五日不休息，对于谢祚来说是十分简单且经常的，但他不清楚程祾是否也能用这个标准来看待。他甚至都要怀疑程祾不是标准的修士，仅仅能够调动周遭的灵气罢了。
不太像。
谢祚回头：“程祾，你说你没有空间，是没用过，还是真的没有。”
程祾闻言，抬头，漆黑的眸子直视着谢祚，淡淡开口道：“至少我从没感受到空间的存在。”
“你是正经修士吧。”
“大概是。”
“可是修士……都应该，”谢祚突然看向远处，从袖中掏出幂篱扣在程祾头上，仔细摸了摸左侧的两柄武器，走到程祾的右前方，“前面有人，不知身份，数量应在四个以上，有领头者。”
程祾调整着幂篱，自觉跟上，保持一个能快速用右手拔出匕首的位置，脸色略微阴沉：“我知道，听到了。”
大约又行了半刻钟，远处能看见人影，不多不少，刚好四个，为首的是个壮汉，能稍稍感觉到几丝微弱的灵气在这几人间徘徊。
“大哥，有人来了。”一个站得更近的瘦小山贼说道。
“一个道士……哟，还有个小美人，动不动手？”
“听着，等二人靠近，立马包围，连人带财一同劫走。”那被称作“大哥”的壮实山贼吩咐道。
程祾听到此言，阴沉的脸上更是布满阴霾。
谢祚感到一股不太浓厚的杀意，朝他来的。
只是他二人的方向未改，速度未变，甚至还有更快的趋势。
远处的人影散开，似是真要将二人生擒一般，藏在四周的草丛中。
只待二人走近，为首的山贼走到他们身后，用不太正的官话说道：
“哟，两位，”他亮出一把大刀，“从我的地盘过，不打算留点什么？”
程祾不语，默默调整位置。
早知道你从后面出来刚刚也就不调位置了啊*文明语*。
话音刚落，另外三个山贼也从草丛中冒了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两眼放光，亮出自己的武器来。
“说吧，交钱，还是交命？”
风吹过，卷起程祾面前的白纱，黑色的眼微眯，被雪白纤长的睫毛微盖住部分，露出那张极为清秀的脸，他抬手，掀出更加辽阔清晰的视野。
谢祚笑道：“那要是我们都不想交呢？”
话罢，他轻侧身，留出更大的视野给程祾进攻。
程祾会意，在同一瞬间抽出那把匕首，朝着山贼首领冲过去。
程祾绕开大刀，窜到那人身后，把匕首架在山贼脖子上，一脚将他踹到跪地，轻轻碾着他的小腿。
一气呵成，连谢祚都愣了一瞬。
“滚，别再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否则在场几人的脑袋我都无法保证都长在脖子上。”程祾的匕首再次稍稍用力，直到有细细的血液流出。
“哐当”一声，是武器掉落的声音，是三人中的一个。
又是连续三响。
“饶……饶命，饶命！”第一个放下武器的家伙跪地，在地上连连磕头，直到额头似有鲜血流出。
谢祚走近，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壮实山贼，脸上的笑意更盛：“你的手下都等着你表态呢，你忍心让他变成痴傻吗？”
“好……好……我滚……现在就滚，饶了我吧，别杀我，不敢了，不干了。”
随着程祾的松手、后退一步，那山贼连忙逃脱，一把拽起正在磕头的另外三人，逃之夭夭。
“程祾，你是不是没杀过人？”谢祚望着四人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样子。
“搞得好像你杀过人你很骄傲的样子。没杀过，但小时候斩过一些作乱的妖兽，我不是那种没见过血的大少爷。”
谢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探手摘下程祾头上的幂篱，简单理了理刚刚稍微被风吹乱的发：“没杀过人，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吧。”
你的手是干净的，你的眼中没有鲜血，呼吸间没有血腥味与尸臭。
比他好太多了。
似是注意到谢祚眼中的阴霾，犹豫再三，程祾还是开了口：“你呢？又是几岁开始的。”
“啊？什么？”
“做杀手这份工作。”
“记不清了，现在这个是五六年前开始的，最早的话……应该是在我六岁时第一次去杀人，哦第一次用活人练手是四五岁时，刚学会怎么正确握刀和割哪里能一击毙命。”
“你家里人是死了吗？”
“嗯？啥意思？那时他们应该都还活着。”
“四岁，一般的孩子不都才……我是说有家人的孩子这时候不应该……你家人到底是什么‘极品’啊，让个小孩子学这个。”
程祾……你好会说啊，谢祚忍不住感叹道，如果当时他认识程祾就好了，至少家里的几位……
谢祚回头，冲程祾笑笑：“可惜，那时候我没长你这张嘴。刚刚说的还请你保密，我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程祾，既然你的手上没染过同类的血，那就好好珍惜吧，让我看看保持着善念的人是怎么活的。”
“算了不说啦，十五天，虽然足够长，但是还要努力赶赶，争取能休息更多时间。”
“这就是山顶吗？这边能看到很远诶，我们应该今天能下山，傍晚前能到个小城镇，停下来歇歇要不？”
“哦。”
“答应了啊，我先数数住店的盘缠，待会要吃些什么吗？”
“既是修士，便再无口腹之欲。”
“嘿，真替我省钱。”
此时乃九月下旬，天气已是冷下来了，但午后的太阳依然留存着温度，直到不甘心地落下。
二人进了一家邸店，要了一间上房。
“你为何要住上房？”程祾问道。
谢祚脱去外衣，两脚一蹬将鞋子踢开，躺在床上，笑着说：“简单，上房的床和其他的都很舒服啊。”
“再说了，在其他人看来我是带着位‘姑娘’呢，莫要让人笑话了，以为我是什么呢。”
“而且，我们亲爱的家主大人恐怕也不会陪我睡什么简陋的小床吧？”
谢祚笑着看向程祾。
程祾坐在床边缘，摸着较普通床更为舒适的大床，开口道：“你不会真以为我这几年过得真的很好吧？”
“虽然比起之前强行用铁链镣铐之类的禁锢是好了许多，也不代表他们真的会善待我。”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又不是跑不回去。”
程祾回头，看到谢祚仅脱去外套便躺在床上，顿时脸黑，直把人拽起来沐浴。
程祾卷着块布，坐在床上擦头发，突感一股暖意在发间蔓延，转头，谢祚拿着块红色的东西凑到他头顶。
“这又是什么？”
“之前在妖商那里淘到的，好东西。”
“火系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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